他不由得對枕寒流賠笑:「大哥有話好好說。」
枕寒流問:「你們進來之前不知道這裡今天有人,路上也沒有見到其他人對你們說明?」
混混說:「是。」
他哭喪著臉為自己開脫:「不然我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衝撞二位的。」
枕寒流問:「這裡的工作人員很多嗎?」
混混試圖搖頭,趴在地上,乾嘔了兩聲,勉強回答道:「不多,我認得也就兩三個。」
相探看急急忙忙問:「有一個叫平安的,還有一個小猴子,你都認得嗎?」
混混愣了一下,點了點頭,緩緩說:「是的,我認得。」
他又乾嘔了兩聲,擦了臉說:「我們跟他們雖然不算相熟,卻在之前就認得,我們來鬧事的時候,他們就是這裡的員工,我們現在已經在這裡有包廂,他們——」
相探看漸漸意識到什麼,怒氣沖沖地瞪大了眼睛,柳眉倒豎,一張口,彷彿要將自己的銀牙咬碎,胸膛起伏,深吸一口氣,跺了跺腳,恨不得現在就拉開門衝出去找平安算帳。
枕寒流問混混:「你們沒有買票,也沒有給工作人員任何其他錢?」
混混慢慢地點頭。
枕寒流說:「那好,你把他們搬到房間邊上靠牆,陪我坐一會。」
相探看本來要衝到門口去,聽見枕寒流這樣平靜地說話,愣了一下,小心翼翼打量枕寒流的表情,眨了眨眼睛,慢慢將自己伸出去的一隻手又縮了回來,像是冷得受不住的時候把手指都藏在袖子裡的樣子,惴惴不安地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枕寒流,像一隻迷茫的鹿。
枕寒流對相探看笑了笑問:「你要出去嗎?」
他是明知故問。
但他越是這樣,相探看的底氣就越是稀薄,她艱難地深呼吸了一下,平復自己的心情,勉強保證自己的腿腳沒有不受控制地顫抖,努力睜著眼睛,不露出自己的無知和錯誤,希望可能受到懲罰的預感是錯覺,站在原地,痛恨自己看得太清楚,聲音細弱地問:「哥?」
枕寒流十分溫和地對她微笑:「我在。」
相探看不由自主掐著嗓子,有點哆嗦地扯開臉上的笑意問:「我可以出去嗎?」
枕寒流有些詫異地問:「我什麼時候說不可以了嗎?」
他的語氣和表情是讓人如沐春風的輕柔,可以算是無可挑剔。
但相探看還是害怕。
那種恐懼並不是由來已久,而是突然而猛烈的,像是走在暗沉沉的雨林之中,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以後,發現自己的面板長出了蟾蜍那樣的疙瘩,不遠處有燈籠大小的眼睛正看著這裡,窸窸窣窣的聲音都彷彿上天給予庇佑的提醒,一切都是危險,一切都在警告——
它們在說同一件事:你被盯上了。
那是一條巨大的蟒蛇。
相探看猛地打了個哆嗦,握著拳頭,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沒法冷靜,她冷靜不下來,這個房間本來還算安全的,但是現在因為不遠處的枕寒流就變得危險起來,每一件普普通通的物品都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和訊號,彷彿它們也長出眼睛,光明正大窺視而來。
有人在外面鬨笑。
物品在裡面嬉笑。
怎麼能不恐懼呢?!
相探看的牙齒也開始打哆嗦了。
她握緊了拳頭往後退步,後背隔著一層沁著汗漬涼意的衣衫貼在暗紅色的牆上,這裡有寬大整齊的貼在牆面上的暗金色花紋的紙張,看起來很沉穩大氣,夾帶著溫和樸素的意味,只是這個時候,一切都輕易變了味。
這四面的牆,彷彿張開的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獠牙,等待獵物自己驚慌失措,跌跌撞撞撲進早已布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