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沒注意前兩個問題,被最後一個問題吸引住了,頓時惱羞成怒似的漲紅了臉,嚷嚷起來:「我沒有!我沒有!」
林玉碎連連點頭,安撫似的順著他的意思說:「好,你沒有。」
聲音溫和,語氣輕柔,小孩的眼圈頓時紅了,捂著臉又哭起來,他本來就在哭,現在也沒有好,被撞了一下的時候,眼淚沒有立刻冒出來是因為他覺得在陌生人面前露怯不太好,可是,這個陌生人是一而再地安慰他,似乎想要幫助他鼓勵他,即使他不需要,他也為之感動。
他低著頭,陰影將半張臉都藏了起來,併攏膝蓋,彷彿希望將自己的整顆頭顱都藏進胸口躲在雙腿後面,那是個很彆扭很緊縮的警惕的自我保護的姿態,林玉碎站在不遠處,也看不清楚他的神態,只聽見他爆炸尖叫似的罵了一句什麼。
「媽的!你他媽的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對誰都這樣嗎?」
第一個字聲音很大,後來的就幾近於無,細弱蚊吶,好像根本沒有說話,只是急促的不正常的呼吸和衣料因為動作而產生的摩擦聲,混合起來,造成的錯誤的幻覺似的聲音。
好像現在的氣流都可以模擬活人偷偷自言自語的聲音。
林玉碎眨了眨眼睛問:「你真的不要一顆糖嗎?」
小孩惱道:「我才不要!」
林玉碎又問:「真的不要?」
小孩喊道:「我不要!」
林玉碎點了點頭:「不要就算了。」
他彷彿要現在離開似的說:「我送給朋友。」
小孩忍不住問:「誰是你的朋友?」
林玉碎含笑道:「啊,我的朋友可多了,他們都會喜歡我送給他們的禮物的。」
小孩忿忿不平地反駁他:「胡說,一顆糖根本不能算是禮物。這是什麼禮物?沒人會喜歡你的。」
他突然回過神來,喃喃道:「沒人會喜歡我的。」
他又哭起來。
眼淚從他的眼眶往下流,一直到臉頰,他低下頭去,隨便用褲子的布料蹭了一下,好像這樣就算是擦眼淚了,他並不講究什麼,但這個樣子的哭泣,看起來實在是令人心酸,滿身滿臉都濕漉漉的,彷彿剛剛從清晨充滿霧氣的森林裡走出來而裹滿了柔軟的露珠的小鹿。
狼狽又可憐。
林玉碎忽然丟給他一顆糖,就砸到了他的頭上,他捂著腦子,喊了一聲哎呀,瞪著林玉碎,眼淚汪汪地質問:「你為什麼這樣做?」
他哽咽著:「你不知道我在難過嗎?一個難過的人是不需要被打擾哭泣的。我難過透了。」
林玉碎問:「因為沒有人安慰你嗎?」
他的口吻忽然又變得輕佻,還是溫柔,但像夏季燥熱的風,輕而易舉可以挑起他人的怒火後全身而退,讓人在大汗淋漓的時候,不由自主想念的溫度。
小孩一時難以形容自己的感受,神色複雜地望著林玉碎,連眼淚也包在眼眶裡面,懸而未落,好一段時間之後,他抬起手來,擦了一下自己的眼淚,還是盯著林玉碎,定定的,好像傻了。
林玉碎往前兩步,撿起了地上的糖果,用手帕擦了擦,小孩望著林玉碎的表情就漸漸變得兇狠,喃喃道:「那是我的!」
他忽然撲了過來,一把抱住林玉碎的腰,伸出手要搶那顆糖果和那塊手帕,皺著眉頭,迫不及待又十分焦慮地喊道:「那是我的!你說了要給我的。都是我的。這個東西是我的,那個東西也是我的。你不能這樣對我。你說了給我就是我的了。你用它們做別的事情,我不高興。」
林玉碎將東西遞給他:「你——」
小孩將東西搶過去,抱在懷裡,珍惜地摸了摸,警惕地盯著林玉碎,彷彿狼崽子從一頭鷹的爪子搶下一塊生肉,渾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