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出示籍契,是怕走漏風聲?
楚熹將敲鑼的小錘隨手遞給仇陽,走到馬車旁撩開那厚重的簾子。
祝宜年端坐在馬車裡,身著一襲雲鶴紋雪白道袍,肩披著一件鴉青色大氅,面容清瘦,沒什麼表情,赫然一副超塵脫俗的聖人模樣。
也像詩人。
很難想象他能率領帝軍打退猛虎似的薛進。
“祝……呃,你出家啦?不至於吧。”
“少城主有話一定要在這說嗎。”
“沒有……”
祝宜年到底年長,是能和老爹稱兄道弟的輩分,楚熹不敢造次,確定馬車裡的人是他便命人放行了。
眼看馬車進了城,楚熹朝仇陽擺擺手,扔下一句“我明日再來找你”後小跑著追了上去。
那小廝知曉楚熹的身份,對她更畢恭畢敬了,還問:“少城主認識我家主人?”
“我認識,但我感覺你不大認識。”
小廝衣物單薄,臉凍得通紅,不大好意思的笑笑說:“我是我家主人前些日子阜康鄉里買來的。”
楚熹和那小廝並肩而行,隨口拉家常:“怪不得呢,你今年多大了?”
小廝答道:“十四,過年就十五了。”
“頭一回來安陽呀?”
“是啊是啊,我從前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阜康了。”
阜康城,在亳州。
這個祝宜年,真把輝瑜十二州都走了個遍啊。
馬車駛向正街,這會百姓要比楚熹來時多,熱熱鬧鬧的,太太平平的,完全看不出是四處戰亂的世道。
小廝沒出過遠門,也許久沒見這景象,一雙眼睛東張西望,落到街邊賣冰糖葫蘆的貨郎身上。
楚熹問他:“要吃不?”
“這……”
“我請你吃,等著。”
楚熹跑到貨郎跟前,還沒開口,那貨郎就取下兩根冰糖葫蘆,笑眯眯的遞過來:“少城主拿回去吃,可別冰著牙。”
楚熹拿著糖葫蘆,往他貨簍裡扔了一小顆銀錁子,扭頭跑回去:“喏,吃吧。”
小廝雖接過了冰糖葫蘆,但不敢往嘴裡送,眼角餘光瞄著馬車,饞的直咽口水。
“沒關係,你家主人心眼可好了,不會怪你的。”楚熹揚聲問馬車裡的人:“是吧。”
祝宜年:“……嗯。”
小廝得了准許,不禁笑起來,一口咬掉最上面那顆大山楂,酸得臉皺成一團。
“如何?”
“又涼又酸。”
“這樣的才好吃呢。”
“嗯嗯!”
“對了,你叫什麼呀。”
“我家主人賜名文竹。”這一串冰糖葫蘆讓文竹沒那麼拘謹了,說完還問楚熹:“好聽吧。”
楚熹沉默片刻,反問道:“你覺得,女子叫蘭花梅花蓮花啥的,好聽嗎?”
文竹困惑的搖搖頭。
祝宜年:“停。”
車伕立即勒馬。
文竹趕忙問:“主人有何吩咐?”
祝宜年清清冷冷的說道:“天寒地凍,少城主不妨到馬車上避避風。”
楚熹比祝宜年小一輩,又早和他同席過,沒那麼多忌諱:“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手握著冰糖葫蘆,利落地爬上馬車,小聲問好:“祝大人。”
“坐。”
“哎……”
楚熹坐到側邊,攏了攏斗篷,因祝宜年坐的太過端正,她也不自覺的挺直背,雙手規規矩矩的壓在膝蓋上,隨著馬車顛簸,那紅彤彤的冰糖葫蘆也一晃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