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等皇后回過神來,提著韁繩,大馬飛快地遠去,穿梭在百軍之中。
太子越騎越快,倒是感到了一絲解脫,他同謝琅玉有過心照不宣的約定,不傷府中家眷。
太子信謝乘風的人品,太子妃母女會安然無恙地度過餘生。
太子也知道自己見不到明日的日頭了,他要為大乾做最後一些事情,比如殺了顯王,叫下一任君主清清白白的登位,比如滅了溫家,揪出這在大乾盤踞了百年的外戚大勢……
鄭昭回顧自己的一生,他對不起的人太多了,獨獨對大乾卻是肝腦塗地。
鄭昭在城門前遇見了謝琅玉,竟然也不驚訝。
謝琅玉也騎在馬上,他渾身都是血,頭盔上都浸著血色,把顯王的人一路殺了進來,現下這些濃稠的鮮血就順著盔甲往下流,謝琅玉的目光平而直地注視著鄭昭。
兩人在馬上遙遙對望了一瞬,互相點了點頭,下一瞬便錯身各自離去了。
謝琅玉停在了城門前,回頭看了一眼太子的背影,太子帶著人,直直去了顯王營地,他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仰頭看了眼日後,被照得眯了眯眼睛。
一邊有個上了年紀的老將軍,正是陳肅。
陳肅上前錘了一下謝琅玉的肩膀,見狀大笑了一聲,道:“乘風,可不許心慈手軟……你爹當年,老子連個全屍都沒見的。”
謝琅玉笑著搖了搖頭,他看著自己從頭到腳都是血,睫毛上的血都凝固了,鼻端只有濃重的血腥味,他趕了好幾夜的路,從隨州一路到京城來。
現下大局已定,謝琅玉後知後覺地感到了一陣難以言喻的疲憊,不由偏著頭問陳肅,“叔爺,夜晚子時離開是吧?”
玉門關的險情是真的,但是傷亡打了許多折扣,現下也正危急,他們還得趕著去玉門關支援。
陳肅皺了一下眉,目光猶疑道:“是……你不修整了?皇帝頂多半癱,他兒子兄弟都死定了,你可不用急著去繼位……”
謝琅玉一手撐在馬背上,垂著頭閉著眼睛,輕輕呼了口氣,緩緩道:“也不是……晚輩想回家看看。”
謝琅玉講完,沒等陳肅講話,自己就笑了一下,偏著臉道:“……您別這麼看著我,只是說說而已。”
軍隊已經在這紮營了,謝琅玉翻身下了馬,走到一個樹蔭下靠坐著,打盔甲裡取了張寫了一半的信紙出來。
謝琅玉很狼狽,手背上凝固著鮮血,臉頰上還有幾道傷口,身上都是血汙,他坐著草地,撐起一條腿,背靠在樹上,把信紙擱在膝蓋上。
日頭把信紙照得雪白明亮,謝琅玉好不容易找了支筆來,抿著唇想寫些什麼。
不曉得想到什麼,謝琅玉看著信紙,寫了幾行,斷斷續續寫了大半,過了一會,謝琅玉自己看了一眼,沒忍住笑了一聲,很快又收住了,只疲憊地靠在樹上。
明月不曉得什麼時候會收到這封信。
謝琅玉很快把信紙折起來放在了胸口,軍隊已經吃完飯了,謝琅玉短暫地閒暇過後,再次投入了緊張的戰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