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啦一陣,雨水幾乎是狂瀉而下,打在微微翹起的屋簷上,發出一種舒緩的悶響。
外頭不是城裡的青石板,雨水便直洩在泥地上,院裡也積了水,帶出一股土腥氣。
兩個妹妹也俱都醒來,把被子裹得緊緊的,又都瞧著窗外的雨景覺著稀奇。蘇州雨水多,但多是綿綿細雨,這樣粗暴的雨水也是少見的。
明月披件外衣下了榻,湊到窗外,把手伸出去接了滿手的雨,高興道:“好些日子沒下了,打在手心都疼,還真是要入秋了。”
正講著,門叫人推開了,風夾雜著雨水吹進來,叫人脖子一緊。
翡翠披了件蓑衣,提個食盒,自門前脫了鞋,笑道:“猜到姑娘們都要起了,天還沒亮就開始下起濛濛雨,眼見著越下越大,奴婢便把食盒都提到屋裡來了。”
幾人也都餓了,草草梳洗了,湊著便吃膳了。
食盒擺出來,翡翠便道:“謝娘子早早就來了咱院裡,現下同夫人吃膳呢,姑娘們吃了也去問安。”
幾人都應好。
食盒裡幾碗粥,幾盤小菜,十分素淨。受山上人力物力所限,也整治不出什麼大菜了。
幾人俱都撿著小菜吃粥,倒也有滋有味的。
明嬌沒一會就喝完了一碗,翡翠見她吃得滿足瞧著也高興,又給她盛一碗。
明嬌端著碗樂道:“這樣的清粥小菜吃著倒也舒服……不過謝歡作甚來我們院子?往日裡不是往趙侯夫人身前湊嗎?我見著她就尷尬,沒話同她講……”
明月是真餓了,昨個夜裡就沒吃好,邊吃邊道:“你這話可別到處亂講,她日後要嫁進來,總是要同你們好好相處的。”
明嬌一抹嘴,小聲附在她耳邊道:“我才不跟她好呢。”
“我本來還想同我娘講講私房話呢,她一來,我哪裡還有機會……”
明月嫌棄地偏偏頭,笑道:“你講什麼私房話?也好,你今個夜裡去同舅母睡,也省的擠我們。”
明淑在一旁連連點頭。
翡翠聽得直笑,忽然又想起什麼,“奴婢得去多尋幾件油衣雨鞋,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等會輕易出不了門。”
門外的雨越下越大,見翡翠去隔壁找油衣了,明嬌便低聲道:“我是要講李君延的事情,夏嬤嬤講他不好,我心裡總是放不下,他日後若是跟三叔一樣……三房十幾年都沒個動靜,我豈不是要受苦……”
明月卻莫名想起謝琅玉,輕輕咳了一聲,立刻打她的手,“你又在這裡議論長輩的是非,小心隔牆有耳,舅母過來教訓你……”
明嬌吃痛,委屈地癟癟嘴,“這可不是我亂講,你們心裡都沒數嗎?三叔三嬸這都多少年了,打先前那個沒了,這都有十年了,愣是一點動靜沒有,三叔年紀也不大吧,指定是他有什麼……”
“是三嬸。”明淑突然插話道。
兩人登時都望向明淑,明淑被兩人看得縮了縮腦袋,小聲道:“是三嬸,我撞見過三嬸請大夫……”
明嬌瞪她,“你可別唬我。”
明月也放了筷子望著她。
明淑也不怵,捧著飯碗認真道:“我那時年紀小,只記得是老夫人過壽的時候,我睡在裡頭的碧紗櫥,老夫人給請的大夫呢,講三嬸嬸不好,還開了方子吃……”
明月一邊聽一邊給自己添了碗粥,心裡還挺驚訝的,她只記得三舅舅三舅母早年是有個孩子,不曉得幾歲的時候府裡忽然來了許多大夫,沒過多久那個孩子就沒了,明月那時都是個小娃娃,只隱約記得有這麼回事。
後來三房膝下一直空空,也沒見三舅舅抬新人,直到抱養了潛哥兒,便都以為只三舅舅年紀大了,到不曾想到三舅母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