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子沉默一會,忽然抬頭用一雙通紅的眼睛看著顧治成,哽咽道:“我母親死了,她死了很多年了,很多年都躺在孤山上,連,連家都回不了啊……你,你就沒有一刻後悔過嗎?”
明佳走的時候才十八歲,最好的年華,老夫人每每想起都心口發沉,十幾年都無法釋懷,想起來就是肝腸寸斷。明月沒有母親,孤零零地長大,她在明府熱熱鬧鬧,可她曉得自己是個沒有家的孩子。她不哭也不鬧,照顧弟弟妹妹,是家裡最聽話懂事的孩子,只是有時候夜深了,明月站在長廊上,仰頭呆呆地看著天上的月亮,她會覺著自己無處可去。
多少無法言語的傷痛,無法釋懷的委屈,明月還是沒忍住哭道:“你一刻都沒有後悔過嗎?”
顧治成沉默一會,點了點頭,他看著明月道:“孩子,我沒有辦法騙你,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為了往前走,有些東西你捨不得,但是也得捨得,你得學會運用規則……我會讓你成為全天下最有權勢的人……”
明月給自己擦了眼淚,她不想聽了,她提著裙襬,腰背挺直,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謝琅玉撐著傘在拐角處等明月,見她紅著眼睛出來了,抬手摟了一下她的肩膀,明月強撐著笑,搖了搖頭。
謝琅玉回頭遠遠地望了亭子裡一眼,顧治成站在亭子裡,遙遙地對他示意了一下。
謝琅玉沒什麼表情地轉過頭,半摟著明月回到了大殿裡了。
明月一路都垂著頭,不想讓人瞧見自己為了這個事情哭,一進屋,屋裡的下人們識趣,都輕手輕腳地退出去了。明月這才撲在被子裡,哭得被角都溼了,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
謝琅玉坐在床邊,一下一下地順著她的背,靜靜地陪著她。
明月心裡想著明佳,想著老夫人,想著蘇州自個長大的院子……她不該因為這個人掉眼淚的,太不值得了。
謝琅玉輕輕地撫著明月的背,讓明月覺著好舒服,又好讓她難受,若是以往她一個人的時候,她絕不會這樣哭,她一定是最快堅強起來的那一個,可是謝琅玉的掌心是溫熱的,貼在明月的脊背上時,就讓她忍不住哽咽。
明月這樣哭了很久,情緒發洩出來了,她也慢慢平靜下來了。
明月的鞋都溼了,謝琅玉俯身握著她一隻腳踝,給她脫了鞋襪。
明月淚眼朦朧地翻了個身,眼睛都腫了。
謝琅玉脫了這一邊,就又給她脫另一邊,把鞋擺在床腳,拍拍她的屁股,道:“翻到裡邊去,小心掉下來了。”
明月吸了吸鼻子,乾脆坐起來了,抱著自己的膝蓋看著謝琅玉。
屋裡點了一圈蠟燭,人的臉都是溫潤昏黃的。
見明月不哭了,謝琅玉扯了被子蓋著她的腳,用肩膀靠在床頭,看著她輕聲道:“還難過嗎?”
明月搖搖頭,伏在謝琅玉的腿上,小聲道:“我的難過只有一點。”
更多的是替明佳難過,這個人害了她一輩子,卻一點都不後悔,一刻都沒有過良心不安。他走在康莊大道上,如今過得好好的,比誰都快活。
明月心想,事情不該是這樣的,風水輪流轉,顧治成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謝琅玉道:“會的。”
明月這才發現自己把心裡話講出來了,謝琅玉用手背貼了一下她的眼睛,叫了人去弄點草藥來敷眼睛,又用手掌貼在她的臉頰上,低頭看著她,道:“都腫了。”
明月揉了揉眼睛,叫謝琅玉抓住了手,他道:“別揉了,一會擦點藥。”
明月點點頭,道:“是不是很難辦?”
顧治成如今權勢滔天,又是皇帝的心腹。
謝琅玉想了想,道:“是事情就能辦,看怎麼弄吧。”
只看上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