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李青蓮的話,顧餘生不由地停下腳步,他平時本是個極為冷靜的人,只因為一心想著早點見到秦先生,故而寸心已亂。
“多謝指點。”
“算不得指點,顧小子,在我見過的無數芸芸眾生之中,與你同齡的修行者,你並非天賦最強,也並非實力最高之人,可你是我見過最執拗,也是最簡單的人,可能這種簡單,反而是無數修行者在前進的時候,最容易拋棄的初心。
你不妨冷靜下來,山靜而水轉,春開百花秋有實,就算你不屈從於命運,可冥冥之中,很多事都有定數,就像是一棵樹上的果實,它熟了的時候,就會自己落下來,它的種子,會隨風入泥土。”
“隨風入泥土。”
顧餘生喃喃自語,恍惚間,他的腦海中,回想起與秦先生在一起生活近一年的時光,點點在心頭,那年別離,桃花未開,雪中溫酒,如同在昨日,如今雖不見桃花開,卻已是春日盛景。
遇事不決,細問春風。
春風不語,低頭問劍。
顧餘生的眼睛陡然變得清澈。
他張開手臂,任由這狂亂的風吹拂。
風聲嗚嗚。
顧餘生未拔劍。
但劍已在他掌心,也在他心裡。
無形而勝有形。
悠遠的蒼穹似遠而近,處處一樣,又處處不一樣,劍意隨風飄蕩。
那是風的形狀。
也是劍的形狀。
過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顧餘生嘴角一揚:“風告訴我路在哪了。”
顧餘生身影如虹之劍,化作一道流光穿梭在這方世界。
從晝到夜,這是一段極為奇妙的旅程,在大荒世界追風趕月。
又行了日日夜夜。
這一夜的月格外明亮。
長河的盡頭,顧餘生停了下來。
在他前方,有兩條河流交匯。
一條長河是臨江。
另一條長河是流過荒村的洗劍河。
長河交匯之處。
臨江深邃而靜謐,看不見底,清澈到極致的江水呈現暗色。
洗劍河波濤洶湧,水流澹澹,激盪的水花在月光下泛白。
黑白兩色交匯融合,宛若陰陽相濟。
河的正中心,赫然是一個巨大的漩渦,滂沱之水已成江龍騰飛之勢,大自然的威能非人力可以抗衡,江河之水不知流向何處,漩渦的上方,則是一個巨大的反氣旋,偶爾有跳躍起來的河魚以及海獸,被氣旋帶動上升,化作一團團血霧灑落。
如此神奇的一幕,讓顧餘生感到無比震撼。
所謂的極境和地界邊緣,完全有可能是浪遏萬丈而形成的屏障。
顧餘生不敢輕易靠近那個深水漩渦,他以龐大的神識向漩渦深處延伸,僅僅延伸數丈,神識就被一道難以抗衡的力量消於無形。
顧餘生神識潰散,又下意識的後退百丈,身影落在岸邊,那種渺小眩暈之感才消減許多。
就當顧餘生在尋思之時,體內血氣陡然變得躁動無比,他下意識的看向那巨大漩渦,這一看,整個人呆愣當場:只見剛剛的巨大漩渦忽然逆轉盤旋,互相牽引纏繞的兩河之水,如兩條水龍一般從漩渦之中升騰起來,龍吟水嘯。
霎時間,巨大的水龍之柱直衝蒼穹,滾滾江河之水,皆往高處奔騰,最終消失在虛空盡頭!
此時此刻,天空皎月如同在水裡。
腳下踏著的大地,彷彿被一隻無形之手翻覆傾蓋一樣。
顧餘生只覺六識皆受到擾動,一時之間,竟分不清上下左右。
水龍騰空持續了半盞茶的功夫。
江河好似如青龍吸水般被吸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