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餘生本來還想要追問幾句,可他抬起頭看向方秋涼時,才發現當年的老儒,眼眶已經凹陷了下去,額間攀爬的皺紋如溝壑交錯,他的眼睛很亮,就像小孩子的眼睛。
可顧餘生明白,方秋涼已經老了,他的靈魂長期處於一種虛耗狀態,早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可是他又沒有走到壽元的盡頭,就好像是有一種無比強大的執念讓他一直活下去。
顧餘生心思觸動,默默給方秋涼倒滿一碗酒,又取出一塊魂元火晶放在舊舊的桌子上:“方先生,我回去了,以後有空我再來看你。”
方秋涼看一眼桌子上的東西,神色淡然:“這東西很珍貴,你拿回去吧,它對你有用。”
顧餘生起身,朝觀外走去。
少年的身影在道觀舊門框間,霞光從他肩膀身旁落在觀內,古老的石像沐浴在光下,歲月剝刻了它的完整,但它左手指天,右手指地,默默地矗立在天地之間。
“唉,看來我真是老了。”
待顧餘生走遠,方秋涼好一會才回轉身來,隨手將魂元火晶抓在手上,魂元火晶在他掌間迅速融化,化作精純的天地本源,重新點燃他將要乾枯的身軀。
青雲鎮外的官道上,顧餘生帶著寶瓶黃麗娘在慢慢的往回走,半道的時候,他遇見恭儉在山裡燒好了一車木炭推出來,那佝僂用力的身軀,將脊樑挺得筆直。
這一刻,顧餘生才驚覺,曾經的故鄉,似乎一點也沒有變,昔日和自己一般年齡的人,如今都已漸漸成了大叔,在生活的洗禮下頑強地生活著。
明天總會來。
朝陽總會升起。
顧餘生的心靈,在某個瞬間得到洗禮。
“寶瓶,麗娘,走,我們回去了。”
顧餘生身影一斂,遁行高空,他俯瞰熟悉的故鄉,雲霧瀰漫的鄉野,一點點變得模糊悠遠。
當經過那桃花林的那一座孤墳的時候,寶瓶和麗娘都不由地看向顧餘生,可今年的顧餘生,沒有在那一座墳前停留,揹著劍匣的他,化作一道流光,眨眼間便已到青雲門山前。
雖然顧餘生沒有祭拜,可寶瓶和黃麗娘都去拜了一下,歸來的時候,她們心是無比歡快的,這麼多年,公子終於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兒,真正的青萍山主。
“公子,青雲門今年好像又招收弟子了。”
寶瓶端坐在一團隨風飄搖的雲上,她手裡捻一根桃樹枝,調皮地插在黃麗孃的頭髮上當髮簪。
“是多了一些新面孔。”顧餘生看一眼下方猶自在青雲梯上攀爬的稚童,神色不由地微微一愣,因為他看見了恭儉的兒子恭仁,“那孩子不是跟著恭大哥燒炭的嗎?”
“大概是被他阿爹打怕了,想要學點本事讓皮更厚實一些吧。”寶瓶小手托腮,“青雲梯可不好爬,要幫一把嗎?”
“不用。”
顧餘生踏雲落在青雲山門前,以他今時今日的修為,即便是青雲門的修行者,也不能發現他,況且青雲門的結界,也並未阻隔於他。
顧餘生回眸看向青雲梯方向,袖子微微一抬,將一個儲物袋丟給黃麗娘。
“若那孩子能夠爬上來,就當做是獎勵,若是不能爬上來,就交給青雲門的其他年輕一輩吧。”
“是,公子。”
黃麗娘向來持家,她覺得公子給的東西,對於青雲門新晉的弟子來說,太過於貴重了。
“麗娘,你還是不懂公子。”
寶瓶古靈精怪的酣坐在一片雲上,小手敲了敲自己的粉腮,另外一隻手朝黃麗娘輕輕招了招,黃麗娘連忙附耳過來。
“知道嗎,當年公子入青雲門的時候,是唯一一個沒有乘馬車來的,可當年公子遇見了秦先生,秦先生送了公子一陣好風,當年公子處境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