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之後,微醺的蘇軾擺開紙張。
“季默安好:
惠州市井寥落,然猶日殺一羊,不敢與仕者爭買,時囑屠者買其脊骨耳。
骨間亦有微肉,熟煮熱漉出(不乘熱出,則抱水不幹)。
漬酒中,點薄鹽炙微焦食之。終日抉剔,得銖兩於肯綮之間,意甚喜之。
如食蟹螯,率數日輒一食,甚覺有補。
季默三年食堂庖,所食芻豢,沒齒而不得骨,豈復知此味乎?
戲書此紙遺之,雖戲語,實可施用也。
然此說行,則眾狗不悅矣。……”
寫完之後,僕人問道:“老爺,寄嗎?”
蘇軾搖了搖頭:“吹乾之後收起來吧。”
說完搖搖晃晃地去躺下了。
僕人暗自嘆息,看著紙上瀟灑的字跡,不由得眼淚滴落下來。
蘇軾所寫看似瀟灑,但其中窘迫卻是一眼可見。
惠州每日只有一隻羊售賣,不敢與那些人爭搶,只能買個羊骨架子,還摸索出羊架子的吃法,好吃是好吃,但那裡比得上羊肉好吃,蘇軾甚至自嘲‘則眾狗不悅矣’,羊骨上的肉絲都給吃乾淨了,那狗能開心嗎?
想起以前,老爺在汴京城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御史中丞,即便是還沒有中舉之前,在汴京那也是歐陽辯府上的貴客,歐陽老爺多會享受啊,錦衣玉食的,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罪,沒想到這些年顛沛流離的,連口羊肉都吃不上了。
還有,這一路上的顛沛流離,連小少爺都沒有保住,在路上受餓受凍,還沒有過週歲就夭折了!
老爺現在好似過得瀟灑,但內心的苦悶卻是能夠探知一二的,每日裡自己也坐詩詞,但經常念起的卻是歐陽老爺的詩句,寫了許多的東西,但卻不願意寄出,連二老爺的來信也都不回。
草屋之中傳出鼾聲,蘇軾睡得十分的香甜,僕人搖頭,沒有幾兩酒下肚,老爺恐怕又要失眠一晚上。
這一路貶謫的路上,老爺佳作如同繁星,但生活的苦難卻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跟隨者他,而苦難則是來源於那個叫曾布的大人物。
“呸!奸臣!”
僕人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老爺若是願意去西夏就好了,以老爺與歐陽老爺的交情,怕不是得直接給個宰相來做?”
僕人美美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