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辯回頭一看,呦嚯,同年蔣之奇。
“潁叔兄啊,您怎麼在這呢?”
歐陽辯笑道。
蔣之奇呵呵一笑:“不如狀元郎官運亨通,現如今還是個區區殿中侍御史裡行,雖說只是個殿中侍御史裡行,然而還是有資格站在這裡的。”
歐陽辯一笑:“聽潁叔兄口氣,似乎對我這碑文內容有意見?”
蔣之奇呵呵冷笑:“大宋言官,風聞奏事,不必透露資訊之淵源,不必自證事實之真相,這是太祖太宗給予的權力。
所以言官才能夠無所顧忌,替官家糾察百官,若是還得自證真相,還得透露資訊之淵源,言官哪裡有這般精力?
而且,這不是大理寺該做的事情麼?”
面對蔣之奇的質疑,歐陽辯顏色不變。
他笑道:“潁叔兄說得有理,我並非在教御史臺言官做事,而是在教察院言官做事,他院言官如何做法我管不上也不想管。
以前如何,以後如何也都不管我事,但現在我是察院主官,我便要立下察院的規矩。
潁叔兄一個殿中侍御史裡行,是要來教導我怎麼做事?”
蔣之奇被歐陽辯反將一軍,頓時臉色有變。
他站出來出聲諷刺,不過是投機罷了。
在他想來,歐陽辯所作所為,肯定是得罪了御史中丞胡宿了。
歐陽辯已經是御史臺諸多御史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時候出來抨擊歐陽辯,定然會成為御史臺內的風雲人物,定會被人稱頌剛正不阿,耿介敢言的評價。
這對一個御史裡行來說,是個很好的評價,說不定能夠成為主官也不一定。
他原本想著歐陽辯年紀不大,面對別人的質疑,肯定要方寸大亂,這時候他趁機給挖個坑,就能夠踩著他上位了。
沒想到歐陽辯竟然用他的話術來來對付他。
蔣之奇急道:“季默誤會了……”
歐陽辯淡淡道:“季默也是你叫的,還有沒有上下尊卑?”
蔣之奇額頭上有微汗沁出,臉色漲得通紅:“咱們是同年……”
歐陽辯呵呵一笑:“什麼同年不同年的,你這是要結黨麼?”
蔣之奇臉色一下子白了。
仁宗最是忌諱結黨,對什麼同年、座師等等關係紐帶是非常警惕的。
他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提這個,要是有人去告他一狀,他的前程就沒了。
歐陽辯看著蔣之奇吶吶不言,心裡頗為痛快。
這個蔣之奇,熟悉的人應該知道,就是他彈劾父親歐陽修與大嫂吳春燕亂‘倫的,以至於讓歐陽修差點遺臭萬年,也讓大嫂差點無法做人。
歐陽辯有時候對歐陽修也是恨鐵不成鋼,但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好吧,其實他就是護短,怎麼著?
歐陽辯到沒有主動找事的意思,但蔣之奇自己非要湊過來找抽,那他就不客氣了喂。
歐陽辯掃了一眼遠近圍觀的御史臺同僚,大聲道:“諸位同僚,辯初來乍到,不懂御史臺規矩,年紀也小,終歸不太懂得規矩,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辯先和諸位前輩道歉了。
其實蔣裡行說得沒錯,言官的風聞奏事是官家賦予的權力,咱們的確可以因此而發揮作用,但察院與臺院殿院不同,察院的職責是掌分察六曹及百司之事,糾其謬誤,大事奏劾,小事則舉正。
察院本身的職責決定我們不能單純的提出問題,還得找出問題是什麼,好讓受監察者得以糾正。
所以我們察院必須經過調查,才能夠有發言權。
這一點上面絕非為了沽名釣譽,也不是為了批評諸位同僚,純粹是我們察院在提醒自身要謹言慎行,莫要空談誤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