鬍子邋遢的老頭正坐在門口,一手酒瓶,一手雞腿吃得不亦樂乎。
有文人進來買字畫,都捂著鼻子厭惡地繞過老頭,“這人誰啊?堵在門口礙事,怎麼不趕走。”
小夥計趕緊迎上來,“官人裡面請,別管他,就讓他在門口坐著。”夥計的語氣很不客氣。
文人面色不渝,有些不依不饒,“你這夥計怎麼當的,趕緊把他趕走,真是有辱斯文。”說著還撣了撣長袍,像是害怕沾了什麼汙穢一般。
小夥計陪著笑,但卻一點動作沒有。
眼看著文人就要惱了,有人說了句,“這位兄臺是第一次來這吧,連樂陶陶的掌櫃都不認識。”
旁邊人搭腔,“掌櫃的可是有名的大儒,連縣官大人都要給幾分薄面。”
文人臉一紅,確實如此,他確實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他家中發了筆小財,有錢讀書,想著來裝裝勢,沒想到卻丟了人。
一時間面色有些潮紅,勉強呆了片刻,就灰溜溜走了。
鋪子裡的客人挑完字畫,瞅著門口的老頭有意思,就開始逗弄他。
樂陶陶的掌櫃在縣裡很出名,是有名的字瘋子,寫得一手好字。整天瘋顛顛的,說自己是文曲星下凡,才高八斗,無人能及。大家都嘲笑他呢,不過是看著縣官大人欣賞他,才給他幾分薄面。
“老掌櫃,您老不是天天睡大覺嗎,今個怎麼出來看門了?”這是諷刺老頭是狗呢,看門狗。
老頭也不惱,彷彿沒聽懂那人話裡的嘲諷一般,搖頭晃腦,“今個紫氣東來,有貴人到,我出來迎迎。”
“喲!”眾人來了興趣,能讓老頭出來迎的人可真不多,今個到底有何方人物啊。
感興趣的眾人,就這樣陪著老頭從早站到晚,連個蒼蠅都沒看到。眼見天色黑了,老頭也回去睡大覺,眾人這才明白是被他涮了,都罵罵咧咧打道回府。
老頭回到後院,有十一二歲的修竹少年出來,看著老頭一身髒汙,眼神無奈,“師父~”
“沒事。”老頭擺手,神色疏懶,眼中卻思索。昨個夜觀天象,紫微星現世,今天明明應該有動作的,怎麼等了一天都不見?
見老頭面色疲憊,少年有些擔憂,走上前扶著老頭,“師父沒事吧?”
老頭搖搖頭,眉頭仍舊不能舒展。
少年擔心老頭,突然想起白日裡送來的字,就道:“師父,今天有位客人送來墨寶製作匾額,那字很有味道,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少年顧嘉紀今年已經十二歲了,從小跟在老頭吳邕身邊學習,少年身姿修竹般挺拔清雅,一雙如水清眸漆黑如墨,至清至澈。
吳邕正好心中煩躁,想找其他東西排解,聽顧嘉紀提到字,頓時來了興趣。
別看他這位小弟子年紀小,眼光卻是最好,不是好東西,還真入不了他的眼。
吩咐夥計將字取來,吳邕小心翼翼地將紙鋪在書案上,目光一觸即到那三個字,頓時移不開了。
足足盯了有一刻鐘,愣怔入神的吳邕才顫抖著回神。
“這——這——”吳邕雙手顫抖,目光直勾勾盯著靜心居三個字,身體血液一圈圈激盪,雙手彷彿有了自己的意識般,一遍一遍在半空中描摹著,似乎想將每一筆的走勢烙刻在心上。
吳邕雙唇顫抖,一遍遍描摹,口中唸唸有詞,這樣持續了許久,最後竟然雙目含淚。
粗礪的手指珍惜而又喜愛的觸上去,但又怕傷了字,只敢無限接近地描摹。
顧嘉紀完全愣住,嗓音沙啞,“師父?”
吳邕情緒漸漸平穩,目光眷戀不捨地停在字上,雙手小心翼翼地將字捲起來,“這個匾額由我親自制作。”他道,聲音裡難得有些不穩,額前竟然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