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雞飛狗跳。
謝欽頭頂暴雨,越過狼藉的街道,馳向城門。
一身黑衫如同一片孤韌穿梭在風雨中。
好不容易馳到靈山腳下,大雨滂沱,渾濁的泥水順著山道湧下來,官道被淹沒了。
雨水漫過謝欽的俊臉,他眸眼眯了眯,吹去掛在黑睫上的雨沫子,一頭縱入山林裡。
越往裡去,山路越崎嶇,泥土滑坡,滾滾山洪攔住了他的去路。
雷聲轟隆隆過境,靈山寺的香客擔心下雨爆發山洪,趁著雨水還沒落下來便要回程。
平陵帶著人在外面催,“夫人,這一帶山多,萬一下雨路不好走,圍困在山上可就麻煩了,咱們趁著還沒下雨,趕緊走吧。”
這是一間偏僻的佛堂,坐落在東面山頭一塊岩石上,有三層高,位置絕佳,一眼能掃視山寺全景,平日供僧人打坐賞景。
沈瑤身份尊貴,跟主持說要個僻靜的地兒,主持便將她引來此處。
四處均有暗衛守著,平陵有了上回的教訓,寸步不離沈瑤。
這聲喊出去後,碧雲不情不願挪出來,小姑娘滿臉不耐煩,氣沖沖道,
“我家主子心情不好,想在這裡靜下心念唸佛,你們一個個跟聒噪的烏鴉似的,煩不煩,到底是你們謝家主子慣聽下人調派,還是你們把我家姑娘當犯人看守?”
這話可謂極重,平陵駭然,不得不朝裡面的沈瑤跪下。
“是屬下失職,夫人儘管禮佛,屬下在外頭守著,一切聽您吩咐。”
碧雲聽了這話,臉色總算好看些,從腰兜掏出手絹,將裹在裡面的果子給掏出,先塞了一個到嘴裡,再遞給平陵,“吃一個?”
裡頭是今日上午碧雲在後山撿來的紅果子,平陵沒吃過,也不敢吃,撓撓首不好意思道,“碧雲姐姐自個兒吃吧,我不餓。”
碧雲扔了他一道白眼,陪著他在門口候著,張望了一眼天色,滿臉無所謂。
裡面的沈瑤說是禮佛,不如說是發呆。
她盤腿坐在一不知名的佛像前,單手托腮望向那眉目慈善的佛祖,
另一隻手不知打哪尋來一木魚,鏗鏗鏘鏘敲著,毫無節奏。
“是不是我平日不給你們燒香拜佛,你們一個個就不認得我?什麼好事都輪不著我?”
她懶懶散散地笑著,眼珠子迷茫而頹喪。
自小被父母嫌棄,扔去莊子上十年,好不容易回了京,決心尋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嫁了,不求富貴只求安穩,偏生又被當朝太子給看上。
謝欽一腔好意救她,她為了爭一口氣,腦門一熱答應了,涉世不深的小姑娘以為簽下一份契書萬事大吉,不成想後來又出了那麼多么蛾子。
這些都罷了。
現在因為孩子,鬧了個烏龍。
在謝欽誠懇地希望她把孩子生下來,跟他好好過日子的時候,她已打算認命了,或許這輩子這麼安定下來,也未嘗不好,可惜老天爺給了她一點希望,又將她摁得死死的。
沈瑤苦笑。
原先還能心安理得與他做假夫妻,現在的她如同被架在火上烤,連著呼吸都透著幾分窘迫和尷尬。
大約這輩子就是運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