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全部結束後,病人回去icu,他們之中只有旺姆醫生會說藏語,她負責去跟病人家屬說明手術情況。方識攸和楊郜丟掉手術服後都是一副呆滯的表情,醫院就是這樣,突發事件來了就得硬著頭皮空手接白刃。
「呼——」楊大夫伸懶腰,「真是要了老子半條命。」
方識攸笑笑:「行了明兒早上不用加臺了。」
「哎幾點了。」楊郜抬頭看了眼辦公室裡的掛鍾,「我草,快三點了都。」
方識攸不打算回去是因為他還要看篇文章,反正都是不睡,回去的話還打擾許南珩睡覺。並且,他承認了,他尚沒有辦法妥善處理自己的感情。
他比許南珩大幾歲,年歲帶來的不僅有更成熟的心智,還有瞻前顧後的瑟縮。方識攸在辦公桌坐下,他太矛盾了,他很害怕在凌晨三點這種脆弱的時間裡,自己會沒辦法保持理智。
他對許南珩的狀況同樣不夠瞭解,譬如是否單身,他的性取向。大家都只露出冰山的一個尖角,藏在水下的部分才是完整的真實。
方識攸從保溫箱裡拿出許南珩給他帶的飯,還溫著,只是炸雞軟掉了,不過沒關係。
餐盒全部拿出來後,還有一張被蒸汽浸濕的字條。許南珩練過書法,筆跡俊逸漂亮:不知道你口味,湊合吃吧方大夫。
方識攸是餓的,餓得其實挺狠,聞著飯菜香味竟一時沒動筷子,倒是看了會兒這張字條。
旁邊楊郜端著泡麵回來,看見他桌上的餐盒,頓時眼神都不對了:「你……你這哪兒來的?!」
「啊。」方識攸把字條放進抽屜,說,「許老師給我帶的。」
楊郜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泡麵,一股強烈的心酸感過去之後,楊郜質問道:「方大夫,你倆是不是,那個了。」
「哪個?」方識攸看著他。坦白講,方識攸有點明知故問了。
「談物件。」楊郜稍稍壓低聲音。
方識攸搖頭:「沒有。」
楊郜笑了下,端著泡麵到自己桌上,放下,用叉子攪了攪:「嗐,我還以為你倆早就兩情相悅了。」
「你別。」方識攸揭開餐盒蓋子,「別在他面前亂開玩笑。」
楊郜嗦面,邊嚼邊問,「嗐,這有什麼,許老師看著很通情達理的人啊。」
方識攸嘆氣:「這和通情達理沒關係,人都是有底線的。」
楊郜聳聳肩:「你看你,又軸起來了。」
方識攸這人社交簡單,優秀但不出挑,而且有些軸。方識攸是一個圍繞著醫學的人,楊郜從沒見過他工作以外的樣子,他被醫學佔據了大部分,上班、坐診、手術,下班看文章,看手術影片。多數時間比較沉默,楊郜的另一個同事說他是,沒有那種世俗的慾望。
「再說了,就算真的同性戀又怎麼樣呢,這不都是人類基因產生的自然差異嗎。」楊郜說。
楊大夫的話很正確,同性戀、異性戀,都是自然差異,他們學醫,合該更加明白。方識攸低了下頭,沒回話,安靜地吃飯。
楊郜見他沉默,嘖嘖搖頭,笑了起來:「所以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109國道深夜一見鍾情?」
方識攸依然沒有說話。
那時候許南珩咬著煙,眼睛一眯,以為自己特獅子大開口地要了五百塊路費,像張牙舞爪表達著自己超厲害的小貓崽。接著那一路相處起來很舒服,也只覺得許南珩是個有涵養又禮貌的人。
拉薩匆匆一別的那天,他也悔恨過沒要個聯絡方式,但其實那天方識攸記下了他的車牌號,他想著如果有緣,回到北京之後或許還能再遇見。再不濟,請人問問過來支教的老師裡有沒有姓許的。
結果就在小醫院旁邊的學校遇見了,他起初是真心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