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越是這樣,他們越是瞧不起我。
他們付我的時薪只有八美元,給我租的房子是地下室,晚上老鼠就在我身邊跑來跑過,又有同住的黑人時常喝醉酒打架,有一次我被誤傷了……”
“我後來還清了欠他們的錢,立即離開了堂爺爺的店,有一段時間差一點流落街頭,幸虧在楊瑾那裡蹭了些日子。
就在你來美國前不久,我才找到這家店,白天打工,晚上也睡在這裡。”
錢叔、錢嬸兒,還有曉霞都以為堂爺爺一定會關照錢進,還有錢力,也會幫助錢進,就是自己,也覺得有親戚在美國會輕鬆不少,沒想到實情竟是如此,魯盼兒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你回去不要告訴他們。”
錢進囑咐了一句,才又接著說道:
“現在我已經很好了,包吃包住,日薪一百五十美元,一個月就能攢下四千多美元。”
“果然不少,換成人民幣一個月將近一萬元!”
魯盼兒驚歎一聲。
“我一個月掙的錢,夠我爸爸媽媽掙一輩子的了。”
錢進感慨一聲,“可是中國上大學不用花錢,美國的學費卻特別貴,越是好學校,學費越貴,一年就要幾萬美金。”
“這麼貴?”
魯盼兒震驚了,“我們家好幾個大學生,幸虧在中國才能上得起學呀。”
錢進點點頭,“我爭取用一年半時間打工攢學費,再用一年半的時間拿到學位。”
“這樣也行?”
“美國的大學實行學分制,只要修滿學分就能畢業,時間上相對自由。”
老闆在交待工作後就離開了,店裡只有魯盼兒與錢進兩人,他們說著話,手卻一直沒停,食材一樣樣地處理好了。
魯盼兒剝好了一盆洋蔥,洗淨放在案上,又開始收拾雞鴨魚肉。
錢進拿過洋蔥切了起來,辣得流出眼淚,卻一直忍著,直到全切完了才洗了臉,又拿出一條毛巾擦著,“你知道嗎?
剛剛我特別希望你能同意打工。”
魯盼兒倒是理解,“你一定是想我們說說話吧。”
剛剛他們差不多把北京認識人的事都聊了一遍,特別是錢家的人,錢叔、錢嬸兒、曉霞,還有幾個月的清揚——要不是自己同意打工,是不可能有這麼多時間的。
“我好久沒有跟人說這麼多話了,甚至有的時候,我一天都不說一句話。”
錢進性子很活潑,愛說話,還有點兒貧嘴,對他來說,比起辛苦的勞作,寂寞應該是最難奈的。
“大家都把自費出國留學叫做洋插隊,比起當年從城市到農村插隊,扔下書本幹農活兒,洋插隊其實更苦更累,我到這裡一連幾個月都沒休息一天,發燒了根本不敢去看醫生,也不敢休息,吃點兒從國內帶來的藥繼續做飯……”
錢進說著苦笑,“出國前我覺得單位的工作實在太辛苦了,領導又可惡,恨不得立即辭職離開,現在到了美國才知道什麼是辛苦,回想起過去的領導,其實也比資本家要和善得多了。”
這裡的勞動強度果然很大,從進了店裡就一刻不停,兩個人乾的活兒要是在國內至少要頂好幾個人。
所以,遇到自己,錢進失態地向自己說了這麼多,還有,他眼裡的水汽絕不只是因為洋蔥太辣。
魯盼兒又想到地鐵裡聽不懂廣播急得滿頭大汗的中國小夥兒。
不過她知道,只要自己說上一句洩氣的話,恐怕錢進就會真地大哭起來,於是她輕輕地拍拍錢進,“既然決定了,就不要後悔,努力奮鬥吧!”
“是,我不後悔,一定混出人樣兒才回去!”
錢進擦去眼淚,又繼續切肉。
就在魯盼兒和錢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