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良和馬克走在前頭,宋迎春在身後看著他。鄒良很高,跟人高馬大的馬克站在一起都不輸個頭。他穿著白襯衫的背影乾淨體面,不時推推眼鏡。高挺的鼻樑上,閃爍鏡片後,一雙銳利的眼睛。
馬克問點什麼,鄒良都能笑著回答,偶爾也會停頓下來想一想,思考的樣子隨性大氣。再回話過去,馬克會跟他一起笑。
宋迎春又想起他媽說的那句話,有人坐轎有人抬轎,可真是一點毛病都沒有。村裡人都說陳春梅傲,可是傲怎麼了?宋迎春遐想了一下,他以後的兒子要是也像鄒良這麼能耐,他也傲,尾巴翹上天去。
宋迎春發現鄒良總是回頭,還在看他。鄒良一看過來,宋迎春就對他笑笑。鄒良和馬克走走停停,一停下,後面的人也停下。宋迎春不自覺往前面湊湊,隊伍被拉長,宋迎春卻走到了前面。
鄒良拉住宋迎春,插進了最前排,和他並肩站著。
宋迎春有些拘謹,鄒良卻是更加輕鬆自在,他甩開那些個領導,領著宋迎春和馬克朝前走。大家預設了這樣的隊形,一路往村尾的山裡走。
前面就是宋迎春家,合歡開了一樹的花,挺著高大粉紅的樹冠長出院子,站在耀眼的日光下。
馬克說了點什麼,鄒良便指指宋迎春,隨後比出一個ok的手勢,馬克連聲說幾句重複的英文,那個單詞他聽得懂,是「nice。」
鄒良扭過頭,朝身後的幹部說:「馬克說那棵樹很漂亮,晚上能不能在樹下吃飯。」
這不是問詢,是通知。王茂平趕忙應道:「好嘞好嘞。」
這下,宋迎春站在前排不覺得拘謹了,他小聲問鄒良:「馬克喜歡花啊?」
鄒良貼著他的耳朵說:「他說好看,我說那就在這邊吃晚飯,他很高興。」
宋迎春睜大眼睛,鄒良輕笑著敲敲他的肩頭,示意繼續走。
第8章
馬克要去宋家吃飯,宋懷民和劉合歡也提前從地裡回來了。
傍晚時分,宋迎春家的院子熱熱鬧鬧,未受邀的村民路過也都進院看看,跟宋家人聊幾句,誇一誇那棵天天看見,也並未察覺有多好看的合歡樹。
王茂平找了輛小貨車,拉過來一張闊氣的圓桌擺在樹下。酒店訂的菜,也說好了打包送過來。
鄒良問馬克,都來村裡了,要不要嘗點農家菜。一天的相處下來,讓馬克對口語流利的年輕人很有好感,連聲說好。
要吃農家菜,宋迎春便去殺雞。他從圈裡抓了只毛豐羽亮的公雞拎出來,鄒良走過去要幫忙。
宋迎春不讓:「你這衣服白,別弄髒了。」
鄒良說沒事,跟著宋迎春走到井邊。鄒良擒住雞翅和雞腳,宋迎春拉直雞脖子,拔掉喉嚨附近的毛,公雞哀鳴著掙紮起來。宋迎春的手很快,抄起菜刀割下去,封閉的喉嚨豁開一個深邃的口子,溫熱的雞血嘩啦啦落在地上的白瓷碗中。
「大良,別鬆手,待會它會抽抽。」宋迎春提醒著鄒良。
鄒良點點頭,手抓得更緊。
宋迎春用菜刀在水泥地上輕輕劃拉三下,那菜刀沾了雞血,劃三道鮮紅的槓子。
那三刀是給雞送行的,一種很古老的儀式。鄒良只在小時候看他爺爺殺雞時那樣幹過,嘴裡還念念有詞:「小雞小雞你莫怪,你是鄒家一道菜……」
「你還知道這個啊。」鄒良問他。
「畜生也是命啊,也知道疼的,你說是不?」
公雞果然開始抽搐,鄒良手下死死地攥著,低聲說:「是。」
血放乾淨,雞也死透了,宋迎春折過雞脖子壓在翅膀下,往灶臺一扔,準備燒水拔毛。
王茂平轉了一圈找到鄒良:「你不陪著馬克,殺什麼雞?趕緊過去啊,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