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姐。」董思摘下耳機,打著招呼。
於美玲再次向鍾應介紹道:「董思,我請的家庭醫生,她每一天都會監控熠熠的行動、熠熠的話語,還有熠熠的心跳。」
連生熠出生的時候,曾是一個健康的孩子。
她能自由的哭,自由的鬧。
優渥的家境註定她能夠實現一切想要實現的夢想,哪怕走上舞臺,成為世界矚目的鋼琴家,也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然而,她的心臟出了問題。
微弱的雜音,彷彿鋼琴曲中不和諧的雜亂音符,破壞了熠熠的健康,使她不得不在五歲稚嫩的年齡,接受一臺心臟手術。
從那以後,她變成了一個玻璃娃娃,不能過於激動,也不能過於悲傷。
於美玲說:「我以前,構想過一場完美的家庭音樂會。我、熠熠我爸爸,安安,熠熠,四個人走上舞臺,彈奏屬於我們的幸福。」
那可能是一位鋼琴家充滿母愛的夢想,帶著愛人孩子,完成一首溫馨的樂曲。
她拿過那份熠熠近期的檢查報告,遞給了鍾應。
「但是,我現在只希望熠熠能夠快快樂樂的生活。」
連生熠的報告,寫著複雜的專業術語。
鍾應看不懂那些專業的診斷和結論,他卻看得懂這一屋子的監控和連生熠所需的檢測儀器、搶救裝置、日常藥品。
她是不能傾注情緒到深邃樂曲裡的天才。
她嘗試著奏響一首《春望》,都有可能刺激得心臟驟停。
她說,她彈奏古琴的時候,會不由自主掉眼淚,但她並不傷心。
她說,這首曲子並不是什麼悲傷深邃的音樂,它只是春天的序曲。
鍾應心中沉重的迴蕩著熠熠的笑聲,小天使般可愛的笑聲,如同鐵錐在挖鑿他的心臟。
他不是一個無情殘忍的人,卻看向於美玲,低聲問道:「……就算熠熠,生活得並不快樂,您也會堅持您的想法嗎?」
這樣的問題,激怒了一位護著幼崽的母親。
「她會快樂的,她怎麼會不快樂?!」
漂亮的於美玲近乎歇斯底里,沒有了顧忌女兒聽到她聲音的擔憂,她的音調瞬間尖銳起來。
「我求求你,我求你。」
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讓連生熠不快樂的根源,「不要再來教導熠熠。只要你不去教她那麼多的自由和夢想,她就會快樂!」
「熠熠是我懷胎十月剩下的孩子,她還只有那麼大一點兒,我就看著她一天天的成長。十二年了,十二年……」
於美玲的手掌,比劃出小小嬰兒的大小。
明明她掌心的空白什麼都沒有,她的眼眶依然閃爍著淚水,根本不在乎眼淚會弄花她精緻的妝容。
「我比你們任何人都瞭解她,我要她安安穩穩健健康康的活著!」
於美玲的渴求簡單明朗,「我只要她活著!」
鍾應聽到了於美玲的哭腔,聽到了於美玲的脆弱。
妝容精緻的鋼琴家,扯過紙巾,捂住了眼睛,不願意在外人面前示弱,又剋制不住的流淚痛苦。
他沒有辦法從一位悲傷的母親手中,搶奪一位可憐可愛的小姑娘。
即使鍾應從樂曲裡,感受到了真實的熠熠,是多麼隱忍的假裝快樂。
「我會和熠熠說,最近很忙,不會再來了。」
鍾應順從了那位母親的固執,哪怕她錯誤的以為,只要他不在,熠熠就會重新快樂起來。
滿是監控、醫療儀器的房間,重重壓住了連生熠的心臟,也壓住了鍾應的靈魂。
他開啟房門,在於美玲無法抑制的啜泣聲中,清晰的提醒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