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這是一場無法繼續的溝通。
鍾應站在樂器行裡,見到戈德羅幾次捏起了拳頭,都沒能下定決定動手。
他們應當非常熟悉。
熟悉到楚慕根本不會防備戈德羅,或者說……
戈德羅就算動手,楚慕也知道怎麼讓對方先吃虧。
僵持不下的沉默,最終是戈德羅退了半步。
「你等著。」
臨別的中文,吐詞清楚。
也像他說過了千百萬次,依然拿楚慕毫無辦法。
楚慕目送他離開,轉身回店。
推開門,正好和等候的鐘應四目相對。
他眉峰一皺,「你還想看什麼?」
語氣有些不耐煩,似乎被人撞破了家裡的破爛事,心情格外不爽。
可鍾應卻不得不問:「楚老闆,您是楚芝雅女士的親屬嗎?」
楚慕乜他一眼,根本不回答,拿起人字梯就往房間裡去。
鍾應沉默的站在原地,心中情緒翻江倒海。
門外的話,他聽得清楚,心裡想得清楚。
這位就是楚書銘的後人楚慕,那個和親姐姐爭奪雄蕊琵琶遺產繼承權的楚氏子孫。
並且,楚慕的姐姐,到底是不是缺錢治病……
得打上一個問號。
鍾應眼睛凝視樂器行的房門,等著楚慕。
對方的長相足夠證明他是混血華人。
但是,他極具歐式風情的眉眼,掩蓋不住他念誦《春江花月夜》時的悵惘與哀愁。
那是中國人獨有的愁緒。
不是多學幾個字、多讀幾句詩就能銘記於心的離愁別緒。
而是紮根在靈魂之中,遠隔山水也磨滅不了的一腔深情。
所以,鍾應一時之間很難斷定。
一邊弗利斯嘲諷鄙夷的「姐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邊是他親眼見到深懂中國的楚慕,到底誰對誰錯。
楚慕放好梯子出來,鍾應趕緊往前兩步,繼續追問道:
「楚老闆,您和您姐姐爭奪雄蕊琵琶,是因為您懷疑她不是真的缺錢治病?」
直擊別人的家庭私事,顯然不是什麼好問題。
楚慕頓時表情冷漠,反唇相譏,「關你什麼事?」
「因為我想知道,木蘭琵琶為什麼會出現在拍賣行,您又為什麼把親姐姐告上法庭。」
鍾應知道自己全盤托出並不合適。
但他顧不得許多,說道:「木蘭琵琶對楚書銘先生、鄭婉清女士非常重要,如果您和您的姐姐有什麼困難,我們願意幫你們解決……」
「怎麼解決?」
楚慕打斷了他的話,臉上儘是譏誚的笑意。
「你是能找弗利斯把雄蕊琵琶給我,還是能告訴我姐,放棄遺產繼承權,把雄蕊琵琶給我?」
他句句都是為了那把一千萬歐的雄蕊琵琶。
鍾應愣了愣,解釋道:「弗利斯先生已經同意將琵琶交給我,用在紀念毛特豪森集中營解放的音樂會上。如果您想見它,我可以立刻帶您去。」
「我不是想見它。」
楚慕看鐘應的視線,就像在看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兒,眼神裡帶著探究、無奈。
「那把琵琶對我來說很重要,可也沒有那麼重要。你們想用它彈曲就彈曲,想用它辦音樂會就辦音樂會,跟我沒關係。」
他說著,轉頭仰視牆上那把雌蕊琵琶,透著沉澱於歲月之中晦暗不明的滄桑。
「我只是覺得,一千萬歐啊……」
楚慕嘆息一聲,倏爾哼笑出聲,似乎透過這把雌蕊,看到了那把雄蕊。
「這琵琶也配?」
楚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