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生熠的依依不捨,顯然比送走親哥哥真實許多。
「鍾老師下次什麼時候來啊?」
她充滿期待,「明天也來好不好?」
「好。」鍾應答應了她,只見小女孩臉色煥發光彩。
她還想送鍾應走得更遠些,卻被董姐姐攔了下來。
「熠熠,回去休息吧。」
董姐姐聲音溫柔,動作強硬得不容反駁,直接握住了門把,不允許她再往外走。
「我送鍾老師出去。」
門聲輕響,隔絕了溫馨華麗的別墅,還有清幽靜謐的小區。
鍾應什麼都沒問題,什麼都沒說,但一清二楚。
熠熠身體虛弱,患有嚴重的疾病。
嚴重到偌大的別墅,有連君安,有保姆,還有這位神出鬼沒的董姐姐,都提防著陌生人傷害她。
他們一路沉默的走到了遠離別墅的門外,對方才做了自我介紹。
「鍾先生,您好,我叫董思,是連生熠的家庭醫生。」
她哪怕自我介紹,仍是刻板嚴肅,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親切。
「熠熠身體不太好,如果您發現她呼吸不暢、頭冒虛汗或者嘴唇發白,請立刻告訴我。」
鍾應不明所以,「怎麼告訴你?」
董思渾身透著專業,「您只要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就會知道。」
她不需要說監控,更不需要詳細介紹自己有多專業。
鍾應立刻就能明白。
那次「吃藥」的例行檢測,更像是做給他看的流程。
以至於熠熠變得侷促不安,眼神閃爍,唯恐鍾應會問她病情,又安心於鍾應什麼都沒問。
鍾應和董思道別,登上了回程的車輛。
那棟溫馨豪華的別墅,彷彿是為連生熠打造的舒適牢籠,環繞著許許多多監控亮起的小紅點,時時注意著熠熠的一言一行。
連生熠太寂寞了。
那種寂寞,對映到《春望》之中,成為了濃濃的陰沉痛苦,隨著古琴哀怨低婉的絃音,變成了一種痛徹心扉的傾訴。
有些問題,鍾應不用問就得到了回答。
鍾應確確實實見到了即興曲的創作者——
她還是個孩子,卻失去了孩子的放縱與自由。
想到這樣殘酷的事實,鍾應深深體會到了方蘭的淚水。
他的方老師,傷心於柏輝聲的早逝,更傷心於柏輝聲認定的繼承者病症纏身,可能時日無多的現狀。
熠熠那麼可愛,有著舉世無雙的天賦,印刻於靈魂的熱愛,全力支援她享受音樂的父母兄長……
可她活得不如周逸飛快樂。
鍾應忽然想到了那位嘰嘰喳喳、吵吵鬧鬧的小朋友。
榜一大哥應當會很樂意給熠熠帶去快樂。
心中靈光一閃的鐘應,拿出手機傳送了訊息。
「小飛,你想不想去跟熠熠玩?」
他等了一會兒,訊息並沒有秒回,看起來小朋友也不是無時無刻沉迷手機,擁有健康的掌控能力。
鍾應便放下手機,坐到電腦前,開啟了熠熠的影片主頁。
他竟然發現,熠熠的影片在五分鐘前更新,封面終於是那把葵紋朝露,而樂曲的名字是——
《春望》。
讓熠熠傷心痛苦的《春望》,會出現在她的主頁,著實令鍾應震驚。
他好奇的點開,很快聽到了低沉的二胡旋律。
比熠熠還要高出一截的朝露,雕花葵紋隨她拉開弓弦搖擺。
音調悲傷淒涼,又不像是一首傷心脆弱的樂曲。
它很美,但它不像是杜甫恨別鳥驚心的《春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