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淚,在她費勁說話的時候,不受控制的流下來。
連君安小心的幫她擦乾,她卻只盯著鍾應。
「好不好,鍾老師?」
「好。」鍾應沒有任何猶豫。
「木蘭琵琶的雌蕊、雄蕊,十根琴絃的雅韻,三十六件編鐘的希聲,我都教你。」
他眼裡虛弱的熠熠,高興的彎了彎眼睛,淚水一直流進連君安放在她眼眶旁的手絹裡。
「那我們說好了哦。」
熠熠確實高興,她翹起稚嫩的手指,彎起虛弱的弧度。
鍾應愣了愣,他避開了包紮了的醜陋右手,用他的左手溫柔勾住熠熠的小拇指。
和熠熠拉鉤。
他從來不知道,熠熠的手指可以這麼纖細、可以如此冰冷。
這樣冰涼瘦弱的手指,彈奏出了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美麗樂曲。
痛苦、絕望、希望、夢想,編織成了堅強弱小的熠熠。
「嗯,說好了。」
他笑著說道:「等你好起來,我把遺音雅社的所有樂器都帶到你面前。我們兩個人可以舉辦一場音樂會,演奏所有漢樂府的詩篇。」
「水聲激激蒲葦冥冥,萬裡赴戎機關山度若飛,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飢不從猛虎食暮不從野雀棲,還有、還有一首你從來沒有聽過的樂曲——」
「它叫《景星》。景星是一顆象徵祥瑞的星星,只要它升起來,就能天下太平,沒有戰爭、沒有貧窮、沒有病痛,熠熠的病也會因為它的星光而消失……」
鍾應胡亂說著哄小孩兒開心的話。
連生熠看著他,疲憊的眨著眼睛。
她認真的去聽這些熟悉的詩句,它們每一句背後都有一位偉大的音樂家的注釋,還有長達八十年的等待。
八十年,好漫長好漫長的時間,漫長得連生熠覺得睏倦,緩緩閉上了眼睛。
鍾應錯愕的停住講述,下意識看了看心電監護儀的螢幕。
那些簡單的線條,仍在平穩的跳躍。
對於病床上沉睡的小女孩,只有勻稱的呼吸和心電監護儀的波動能夠證明她還活著。
「讓她睡吧,她很累了。」
連君安聲音極輕,最後幫熠熠擦乾淨眼角。
鍾應握住熠熠冰冷的手,放回她的身側,跟隨連君安走出病房。
於美玲和連凱守了一夜,只有連君安這樣年輕健康的哥哥,能夠撐得住耗費體力的演出、搶救,熬到現在還頭腦清晰。
鍾應說:「熠熠平安了,我也放心了。等她出院,我去你們家探望她。」
他又說:「我出門的時候,小飛已經在上傳影片了,再過幾個小時,你就能放給熠熠看。」
「對了,等熠熠出院,我想把家裡的樂器搬過來,教她彈更多的樂曲。」
未來充滿了美好的計劃,連君安卻笑得勉強,甚至有些苦。
可他只是點點頭,說道:「嗯,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鍾應回到家,徹徹底底的睡了一覺。
繃斷的指尖包裹在紗布中,笨拙又疼痛。
但他醒來,立刻開始準備《千年樂府》的演奏。
熠熠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耽誤。
最好是半年以內,她養好了身體,他們就帶著樂器登臺。
連生熠是最好的琵琶、二胡演奏者。
鍾應是完美的古琴、編鐘演奏者。
哪怕只有他們兩個人,也能替遺音雅社的音樂家們,重新奏響熟悉的旋律。
鍾應忙碌了三天,編排好了二重奏的曲目,只剩下殘缺不全無法達到完美的《景星》。
他思考,能不能讓熠熠來改編這首樂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