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利斯笑著看他,不再像曾經做的那樣故意岔開話題。
「你果然非常懂這琵琶,知道它應該怎樣正確的彈奏,所以你說過的故事,應該也是真的。」
「我當然願意告訴你,我知道的一切。」
這位商人的視線真摯,似乎在平復情緒,「但是很遺憾,我認識的琵琶主人已經去世了很多年。」
鍾應並不意外。
1942年,楚書銘已年餘三十,如今去世多年也在他們預料之中。
可弗利斯笑容憂傷,又有著如釋負重的嘆息。
「他死在1944年,毛特豪森集中營。」
第23章
鍾應錯愕看他, 就連一向冷靜的樊成雲,都剋制不住出聲。
「弗利斯先生,您確定嗎?」
樊成雲往來世界各地多年,對奧地利的毛特豪森集中營不算了解, 也不是一無所知。
「楚先生是去的美國, 他從美國登上回中國的郵輪, 為什麼會出現在奧地利?」
木蘭琵琶出現在維也納拍賣行不奇怪。
樂器始終是樂器, 隨著主人的遷徙、移民、贈送, 出現在世界的任何角落,都符合常理。
但楚書銘是為了尋找木蘭琵琶, 才離開中國。
拿回琵琶之後,他與夫人、女兒登上的郵輪,有憑據記載, 還有華人互助會的檔案記錄、照片留念。
而民國時期開闢的航線, 必不可能經過奧地利!
「我無法確定。」
弗利斯面對大師的質疑,回答得非常坦誠,「我對於琵琶主人的一切瞭解,都是道聽途說。」
「我今年才三十四歲,您覺得我能從1944年一直活到現在嗎?」
鍾應不喜歡弗利斯的避重就輕,「那麼,您是聽誰說的?」
他急切的從舞臺上走下來, 不在乎周圍音樂協會的評委、兩個樂團的音樂家的視線,抱著那把木蘭琵琶, 追問道:「他怎麼確定自己見到的人就是楚書銘?有沒有可能在那個時候,琵琶並不在楚先生的手上!」
弗利斯成為了好說話的弗利斯, 但不代表他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攤開手, 看向焦急的鐘應, 揚聲說道:「我的朋友,你覺得這是適合討論這件事的地方麼。」
鍾應立刻意識到,音樂家的好奇視線過多,其中涉及的又是陳年舊事,確實不適合大張旗鼓的討論。
他將手上的琵琶,鄭重放回琴箱。
「如果弗利斯先生不介意的話……」
「介意。」
弗利斯很肯定的打斷他,似乎知道不依不饒的鐘應要說些什麼。
「我是猶太人,雖然我沒有經歷過殘忍的屠殺,但是我的血液裡會永遠記住那份仇恨,在談論起過去的時候,我不希望太多人見到我脆弱的一面。」
他指了指鍾應,態度一如既往的囂張,「你想聽我講故事,那沒問題。但是我的故事不願意講給更多人聽。」
「您的意思是……」樊成雲沉吟片刻,問道。
弗利斯掌握了他們想要知道的資訊,就掌握了絕對的主動權。
他笑容得意,禮貌的說道:「樊大師,我想跟您的徒弟單獨聊聊。」
鍾應心裡一驚,立刻提起琴箱,讓琵琶遠離了高傲的商人,唯恐他突然發難,又把琵琶收了回去。
年輕人抗拒的行為,弗利斯看在眼裡,滿是困惑。
樊成雲卻一清二楚。
他接過了琴箱,拍著自己徒弟的肩膀往旁邊退了兩步。
「小應,你去吧。」
鍾應神情詫異,還以為師父會一口回絕。
「待人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