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應笑了笑,不在乎周俊彤對他的誤解。
他認真說道:「我很高興你能及時醒悟。事實上,當你在清泠湖博物館告訴我,你會陪伴清泠湖博物館文物一輩子的時候,我就非常欣賞你。」
「也許貝盧一生做過許多錯事,但他建立博物館,培養了像你一樣優秀善良的文物修復師,就是一件好事。」
厲勁秋皺起眉,完全不贊同鍾應一般抱怨道:「不要再誇她了。」
他永遠對妹妹嚴厲,「罵人還自己先哭起來了,像什麼樣子。看看哥。」
周俊彤一腔悲傷感動總會被無情直男打斷。
她憤怒抬手準備給厲勁秋一下,結果還沒打到人,就見他走到助理面前。
厲勁秋比助理高了不少,微揚下巴的氣勢格外傲慢,逼得對方暗自後退半步。
他勾起輕蔑笑意,挑眉諷刺道:「告訴老傢伙,我們不吃這一套,他洗腦手段過時了,換換吧。」
助理被他囂張態度氣得夠嗆,不等匯報貝盧,先就衝著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喊:
「把觀影室給我開啟!」
貝盧博物館,有著佔地極為寬敞的觀影室。
它用於播放貝盧家族請人精心製作的紀錄片,全方位展示文物的前世今生,還有它們在博物館裡煥發新生的模樣。
鍾應、厲勁秋和周俊彤獲得了前排最佳觀影位置。
兩個人的馴服之旅,多了一個眼眶紅紅的可憐妹妹,強忍著哭聲,啜泣著擦眼淚。
燈光暗淡,明亮清晰的寬幅螢幕上播放的是——
《貝盧與中國》
這部以哈里森貝盧主角的紀錄片,從抗日戰爭的殘忍開始,講述一個義大利人不遠萬裡去到中國,為了保護文物所做的一切。
他抗議日軍侵略,搶救中國文物,建立貝盧博物館,邀請佛羅倫斯大學組建專家組,熱情歡迎中國留學生加入博物館。
一切的一切,都和周俊彤說過的內容完全相同。
然而,這不是客觀的記錄,而是極盡吹捧的讚美。
讚美一個義大利人,跋山涉水去到中國,驚鴻一瞥,便決定窮盡一生為中國文物奔走,終於成就了中國文物的未來。
貝盧站在鏡頭前,頭髮蒼白、話語清晰的說:「我愛中國的文化,更愛中國的音樂,因為我剛剛去到中國的時候,我的朋友用一張古琴,令我愛上了中國的所有。」
時光荏苒,那張幫助他在中國獲得知音的琴絃,不僅改變了他的命運,還在命運的幫助下,將琴重新送到了他的面前。
拍攝紀錄片的時候,貝盧還沒老到坐輪椅,十弦雅韻還在進行修復,他們同樣的殘破不堪。
他笑著看向鏡頭,指著修復中的漆黑爛木,驕傲的說道:
「我和中國的緣分,就是從這張琴開始。你們也許很難想像,我為什麼會建設義大利最好的音樂劇院,為什麼會資助具有天賦的音樂學子,那並不是因為我善良、我高尚,而是因為——」
「我曾承諾過這位早逝的中國朋友,會為他找回他最珍視的古琴,在義大利為他修建最好的劇院,讓他成為整個義大利、乃至整個歐洲最受歡迎的音樂家。」
他目光慈祥悲傷,緩緩閉上眼睛,彷彿不堪承受回憶的重量。
「我得信守承諾,我的靈魂才能得到安寧。」
記錄者再三請求說出中國朋友的名字,貝盧卻一副唯恐觸及傷心事的模樣,閉口不談。
直到《貝盧與中國》結束,全片都沒有出現沈聆的名字。
他卻伴隨著那些文物、那張十弦雅韻,無處不在。
鍾應坐在觀影室,沒有感受到什麼跨國友誼和國際主義,只感受到這位貝盧先生的虛偽與虛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