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鳳簫發出了一個不悅的語氣詞,撐開傘,道:“你餓了麼?去飯堂。”
林疏想了想,確實到了吃飯的時辰,便點了點頭。
凌鳳簫此人在雨天甚是多事,先是嫌棄靠窗的地方水汽太重,又是嫌棄靠裡的地方太悶,最後才勉強坐到了飯堂的中間。
林疏取菜回來,發現凌鳳簫面前只擺了一小盅雪白的杏仁酪,正用銀勺漫不經心地攪著,一副想吃又不想吃的樣子。
他想了想,最終決定表達一下對飼主的關心:“你不吃麼?”
凌鳳簫道:“我不舒服。”
林疏思考了一下措辭,問:“怎麼了?”
“小時候練玄絕化骨功,不是什麼正經功法,每到雨天,坎水之氣重,便會反噬。”凌鳳簫淡淡道。
林疏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原來大小姐小的時候,也做過亂練功法的事情麼?
可這個甚麼“玄絕化骨功”,一聽名字就邪僻怪異,不像是鳳凰山莊的大小姐會練的東西。
凌鳳簫好似讀懂了他心中所想,放下手中銀勺,將左手放在桌面上。
一雙很好看的手。
略有些蒼白,只指甲上有淡淡的粉,好似玉琢一樣。手指長,骨架細,骨節分明,每一寸都毫無瑕疵,更沒有繭子。
——使刀使劍之人,到了一定的境界,就必須極力避免手上生繭。原因無他,一旦有繭子,哪怕只是薄繭,都會影響握劍之時對劍的感知。
因此,下等的劍客因為疏於練習,手上無繭,中等的劍客因為常年握劍,五指生繭,而上乘的劍客,又要返璞歸真,手指面板細膩如玉,刀客亦是如此。
所以,大小姐這雙手,無論是用來觀賞,還是用來使刀,都很完美。
但這雙手接下來的動作,卻讓林疏睜大了眼睛。
只見凌鳳簫右手覆住左手,輕輕擰動。
幾不可聞的咔咔聲響起,那手竟像不是活物,而是可塑的藝術品一般,可以任意折捏——拉長,折短,或變化指骨的粗細。
凌鳳簫折騰了一番自己的手,而後將它回覆原狀,道:“既然要做姑娘,不妨十全十美,改換骨貌,可以變得好看一些。”
林疏感到了深深的敬佩。
你們女孩子,為了好看,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為此,每到下雨天,還要不舒服。
他想了想,在上輩子,女孩子若不舒服,該做些什麼。
貧瘠的生活經驗告訴林疏,應當喝熱水。
他手邊又沒有熱水,思忖片刻,把自己面前一碗散發著騰騰熱氣的竹筍鴨肉湯推到了凌鳳簫面前。
凌鳳簫笑:“你倒是很懂事了。”
自然。
盡到倉鼠的責任。
對著這碗湯,凌鳳簫倒沒像對待杏仁酪一樣漫不經心,而是態度很端正,一勺一勺慢慢喝完了。
用完飯,去藏書閣。
林疏的工作,要在書架間跑來跑去,上一次凌鳳簫陪他來藏書閣,是跟著跑來跑去。
但這次,知道了大小姐真的很不舒服,甚至連飯也不想吃,林疏便慎重了起來。
他道:“你坐著吧。”
大小姐就那樣笑意盈盈地望著他,道:“為何不讓我跟?”
這人長得過於好看,平時面無表情,冷若冰霜,都能被贊為第一美人,一旦眼中帶笑,簡直是犯罪級別的視覺衝擊。
林疏眼神便往其它地方飄,遠離視覺衝擊的源頭,然後道:“你畢竟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