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將軍,渠陽城……我是個小兵,見過您幾次,後來沒死,打完仗,沒什麼功勞,被放回家當了小吏。”
夢先生溫聲道:“活下來便好。”
那人狠狠喘了幾口氣:“將軍,又要打仗了。”
夢先生俯身,虛虛扶他一把:“世事無常,且受著罷。”
林疏看著這一幕,心想,這樣一來,夢先生便確鑿是大小姐說過的那個夜守孤城之人了。
說是仙凡有別,可在這個世界中,仙凡又密不可分。仙道院弟子完成學業後,要麼回到家族或門派繼續修煉,要麼為朝廷效力,來到軍中,而仙道門派與家族又都與王朝有著密切的聯絡,戰火一旦燃起,仙道亦無法獨善其身。
夢先生又安慰那人幾句,這才回到玉魄中。
林疏則跟著里正上了馬車,一路回到臨時的軍營。
軍營是一排低矮的茅草房,活動著二十歲到六十歲年紀不等的男人。
人很多,林疏沒有看見李鴨毛,他跟著里正去另一邊,看著里正來回請示,最後一次請示後,終於在花名冊上劃掉了“李雅懋”這一名字。
便有士兵去臨時的軍營大聲吆喝名字,遠處一陣騷動,林疏便看見李鴨毛朝自己跑過來。
他穿著褐色粗布衣服,瘦了許多,臉色蒼白,神色十分憔悴,一看就吃了許多苦頭。
“兄弟,你……”李鴨毛胸脯起伏,狠狠喘了幾口氣,“這裡的人看得緊,我就只能趁著他們看不見偷偷塗了一個字,沒想到你真——”
林疏:“那一個字也寫錯了。”
李鴨毛神情十分尷尬。
里正不耐煩道:“要走快走,動搖軍心!”
林疏便帶他走了,走之前,回頭望了望軍營,看見軍營中無數身著褐色短打的男人,都在望著這邊,目光中的東西,林疏說不上來,大概是嫉妒。
然而,他也只能帶出李鴨毛一人而已。
林疏看著這一幕,隱隱約約想起兩年前,雪中烤鼠那一夜,謝子涉提出的那場論道來。
他先前是沒什麼感覺的,如今終於隱隱約約體會到了什麼。
仙,與俠,固然有超絕的武力,也得到其他人的認可,頗有社會地位,可以做到常人不能做到之事。然而,這武力或地位,救得了一人,救不了萬人。
要救萬人,或殺萬人,需要的是王與儒的力量,一種沒有形體,卻掌握著千萬凡人生殺大權的政治力量。
不過,這都與他沒有關係了,他只是來“球”一個李鴨毛罷了。
回去之後,李鴨毛如何歡天喜地,大娘如何感激不盡不提,休整兩天後,林疏便帶著李鴨毛踏上了回學宮的路途。
經過大國師的批示,李鴨毛可以直接進入學宮了,等新的學期開始,就可以正常選課上課。
李鴨毛本就是大病初癒,又在軍營裡被折騰了幾天,身體虛弱,受不得縱馬疾馳風吹日曬,他們便另用了凡間的馬車,十來天方回到學宮。
林疏又帶著李鴨毛熟悉了一下學宮的結構,這日的深夜方回自己的竹舍。
他開始練琴。
如今,對他來說,練琴即是練劍。
靈力自琴絃上盪出,猶如劍氣,削落無數竹葉。
但這一趟下山所發生的事情,可能是因為與李鴨毛熟識,無法將自己完全摘出事外,居然令他心思有所浮動,總是無法完全靜下心來彈琴。
一曲畢,居然還出現了幻覺,覺得自己隱隱約約聽見了纏綿低徊的簫聲。
居然幻聽到大小姐的簫聲,果然心境不穩。
第86章想我了麼
林疏彈完一曲,將雙手按在琴絃上,閉上眼,感受著自己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