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玉城南城牆外,一處相對僻靜的黑暗之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忽的坍塌湧動,形成一個五六尺寬的洞口。
洞口成型之後,又靜悄悄的過了片刻,才有一個面無表情的粗布漢子露出頭,繼而爬了出來,回身又將身後幾人一一拉扯上來,正是懷抱了小姑娘屍體的洛川和米香道人師徒。
四人在城牆下略一盤桓,便沿著城牆根一路往西行進。
黑暗給一切都籠上了不安的氣氛,直到距離南城門越來越遠,那種混亂不堪的聲響漸漸消失,米香道人才稍稍鬆了鬆拉著徒弟的手,心中感覺踏實了一些。
四人之中,土山打頭,行走間速度不慢,沒有用了太多的時間,便已走到南城牆最西端,幾人不作停留,繼續往西走了幾里,便在那些一夜之間就顯得破敗不堪的村莊裡,見到了從城中逃出來又暫且在這邊修整的百姓。
那些百姓顯然驚魂未定,他們或三五成群,或十數人甚至數十人為一夥,除了簡單的行囊之外,每個人都要隨身攜帶一把菜刀或者叉子,見到洛川一行顯得十分戒備,尤其看到他懷中小姑娘的屍體,更是遠遠避開,唯恐惹禍上身。
洛川四人也沒有與眾人說話的意思,一路沉默著穿過村莊,往更西面的地方去。
可只才出了第一座村莊,走在洛川身後的米香道人便一聲驚呼,待洛川和土山停下腳步看他,才像是想起什麼一般懊惱的拍了拍腦門,歉意道,“貴人莫怪,是老道忽的想起,自家吃飯的傢伙遺忘在了城內,得要趕緊回去取上才好。”
洛川面無表情的回望,對上老道一雙萬分決絕又有些歉然的複雜目光,沒有說話。
米香道人身邊的小道童卻扯了扯他的衣袖,仰著頭道,“師父怎得如此大意,你與我說放在哪裡,我去與你取來,我腿腳比你好,耐力比你強,就方才這些路程花不了半個時辰,我便能跑一個來回,師傅,你將那些物件放在哪裡了?”
米香道人伸手輕撫小道童的腦袋,眼睛裡的溫柔幾乎化作了這一方黑暗之中唯一善良的燈火,“確是師父大意了,可這一次城內亂得厲害,我將那些物件藏得太深,光靠嘴說你哪裡能找得到啊,師傅雖年紀不小,但到底還是個修行者,這點距離不在話下,你且等我回來就是,”他抬起頭來,看向洛川的目光中全是平靜的意味,“只是在老道回來之前,小徒還想麻煩貴人照看著些,他是個聽話的孩子,也能做些洗衣做飯的事情,貴人不必對他太好,給口飯吃就行了,不知貴人可否答應......?”
小道童眨了眨眼睛,悄悄皺起了小小的眉毛。
洛川仍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他忽的問起米香道人一個旁的問題,“還沒請教過道長,修行所持之道,為何?”
米香道人便有些羞赧,一隻手不自主的在自己髒兮兮的道袍上捏了捏,“老道修行數十載,卻也仍舊是個一境的水平,平日裡行走江湖,給新生者祈福,為新亡者禱告,忙忙碌碌,也不過勉強能養得活自己和小徒弟兩個人,哪裡能有什麼修持之道哇......”
“祈福,禱告,簡簡單單的兩件事,堅持了數十年,確也是條值得堅守的大道了,只是......”洛川又低了低頭,看向始終抬眼看著米香道人的小道童,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天真,”米香道人一隻粗糙的大手,好像怎麼樣都捨不得離開小道童的頭頂一樣,輕輕的,摩挲著,“天天真真,道無始也,挺好。”
叫做天真的小道童仍舊抬著頭,語氣卻低沉了下來,“師父......”
他握緊了米香道人的衣袖,攥得一雙小手骨節發白。
米香道人看向洛川,這一次,他的眼神裡有了些懇求的神色,“貴人......”
洛川第一次應了他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