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簡面色發緊。
饒是君主,也沒辦法抵抗臣屬之意。
但不僅是新政需要謝斂,他穩坐身下龍椅也需要謝斂。趙簡站起身來,平靜道:「聽聞陳卿身體不佳,去職也好,朕允了。」
這話一出,陳巖不可置信抬頭。
其餘人卻飛快對視一眼,紛紛抬手摘下頭上烏紗,照著陳巖的模樣擱下,俯身長拜道:「臣等也願自請去職,以表忠心。」
十餘人的嗓音揚起空中浮塵,這聲音如潮水般湧向趙簡,令趙簡有一瞬間的窒息感。
即便是頂著壓力,處置了一個多嘴的言官。
緊接著而來的,恐怕就是朝堂上眾人的非議,更不要說這麼多人了。
趙簡面色發黑,沉默著坐了回去。
底下眾人長跪不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側垂手而立的內侍都站不住了,雙腿抖如篩糠,有膽子大的抬眼偷覷趙簡臉色。
趙簡僵坐著,神色晦暗。
底下眾人齊刷刷跪著,頭伏於地。隨著時間過去,有人肩膀輕顫,最終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臣摔倒下去,人事不知。
其餘人驚呼一聲,高聲道:「陛下!」
陛下沒有做聲。
反倒是殿外由遠及近響起腳步聲,不疾不徐。
這個節骨眼,有誰會來?陳巖驚疑不定地側目,往門口的方向偷覷過去。
木門吱呀一聲,金赤色的夕陽傾瀉而入,淌了滿地。
為首的人著赤羅袍、佩金革帶,踩著滿地殘陽,在身後拖出長長的影子。
因為逆著光,青年的面容模糊不清。
但一見這周身清正冷肅的氣質,陳巖便已然知道這是誰,其餘人自然也會如此。
謝斂,謝含之。
「老師!」
一直一言不發的天子驟然起身,像是瞧見了什麼救星。
聽到這個名字,陳巖一顆心徹底沉下去。
今上耳根子軟,性子也有些懦弱。
這事他們本就佔理兒,這樣逼迫下去,陛下未必不會退讓……
但偏偏,謝斂來了。
「陛下。」謝斂抬袖行禮,只掃了跪地諸人一眼,「扮做無辜百姓,妄圖混入宮內行刺的殺手,業已伏誅。」
趙簡下意識問:「殺手?」
謝斂面不改色,「是,狄人派來的殺手,證據確鑿。」
陳巖卻陡然間反應過來。
謝斂殺的所謂「殺手」,定然是敲響登聞鼓的百姓。
他回京掌權才多久?竟然能在短短時間內,將被嚴密看守的人立即誅殺……謝斂的勢力,未免滲透得太快了些。
再說,扭轉傳言風口也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謝斂動作快到眾人始料未及。
「陛下!這些人絕對不是殺手,他們只是申冤無門的無辜百姓啊!」陳巖也有些慌了神,深吸一口氣,「這些人狀告的便是謝斂,豈能交由謝斂信手誅殺,這簡直是視律法為無物!是為監守自盜啊陛下!」
趙簡正直直盯著謝斂。
瞧著青年修長的身影,他的目光也變得堅定起來。
「證據何在?」趙簡問。
謝斂取出袖中文書,上前呈送。
趙簡一目三行看完,面上也不乏驚訝,神情卻逐漸放鬆下來。
看畢,趙簡招手讓內侍上前,示意他們呈給眾人傳閱。陳巖最先接過來,迅速看完,額頭不覺滲出冷汗。
他將文書交給旁人時,手都在抖。
殿內氣氛悶得過分,只有紙頁在眾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