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斂猝不及防,不覺間女郎額頭幾乎和他相抵。她拽衣袖時,上身幾乎靠近他懷裡來,此時仰著臉瞧他,燭光下側臉細小的絨毛都可窺見。
淺淡的荔枝香混入灰塵味裡,尤為清甜。
他手裡攥著紙張,無意識收攏。
咫尺間,她纖濃的眼睫輕顫,微熱的呼吸柔軟,全然沒有防備。
若是有了心上人,為何還這樣信賴他?
謝斂心口發悶,呼吸滯澀。
可他也一樣,即便走得是一條必死的路,也還是放縱自己和她扯上聯絡。明知道會萬劫不復,本該踽踽獨行,還是牽連了她。
世間名冊上,她的名字最靠近他。
她會是他牽連到的第一個人。
「沅娘。」謝斂喉結輕顫,眸子低垂,語調輕得像是怕驚飛一隻蜻蜓,「不要撒嬌。」
女郎微怔,蒼白的面頰泛紅。
她想也不想,撤身坐遠了,立刻和他解釋道:「我沒有……我最敬重謝先生,斷然不是……這樣,我只是很好奇……我只是視先生為老師。」
但她的聲音越說越小,越說越心虛。
彷彿以為他生氣了。
謝斂垂眼看著她,神思有些恍惚。但他仍然忍不住,抬手挽起袖子,揩掉她頰邊蹭上的墨痕,低低道:「但我不是你的老師。」
他是她的夫君。
第52章 帝鄉遙十一
宋矜沒料到謝斂會反駁。
她有點窘迫, 想解釋也不知道怎麼解釋,「我……我沒有……」
「只是打個比喻,」宋矜攥緊了衣擺, 覺得在謝斂冷清沉靜的目光下,有些隱秘的心思無所遁形, 本能找藉口開脫, 「是謝先生讓我說對縣誌的理解與猜測的。」
眼前謝斂彷彿陷入思考。
雜亂的風雨聲, 更令他如深流的靜水, 有些隱約的危險。
往日, 謝斂明明很遷就她的。
可他沉思的樣子太正經了,彷彿她說錯了很嚴重的稱呼。何況謝斂又古板,頭一次這麼嚴肅, 令她總覺得他彷彿立刻,便能抽出戒尺來打她的板子。
宋矜無奈,小聲道歉:「對不起。」
但心裡有點不服氣。
「稱呼我表字就好, 我與你……」謝斂說得不快,彷彿這才聽到她的道歉,微微一滯, 竟然也帶著幾絲窘迫,「並非那樣的意思。」
叫他的表字?
宋矜心口發悶, 遲早都要和離,叫那麼親近做什麼。
「我向來敬重先生, 這樣就好。」宋矜避開目光, 心口發澀。
謝斂似乎想說些什麼。
但宋矜不敢聽, 只說道:「謝先生學識淵博, 擔得起這個稱呼。」
對方眸子黑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先去拿水。」宋矜有些心虛於拒絕了謝斂, 起身想要出去,暫時打斷兩人的話。
然而衣袖驟然一沉,勾到桌角。
她被帶得一晃,腳下沒踩穩。椅子被她撞開,哐啷朝下摔去,身體驟然間失衡,宋矜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但她摔入一個懷抱,被人扶住腰。
濃烈的蘇合香撲面而來,帶著幽幽冷意,細密摻入她身邊每一寸空氣。驟然間靠得太近,宋矜心口跳得很亂,伏在他懷中沒緩過神。
鼻子撞到了,很酸。
宋矜掙扎一下,想要探出臉呼吸新鮮空氣。
「別動。」謝斂嗓音低沉。
她的腰驟然被他按緊,脫力的身體貼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