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哐地一下子站起來,險些掀翻了桌子。
她慌慌張張看謝斂,「我……」
謝斂瞧著她,問:「是傅瓊音?」
秦念不知所措。
恰這時候,風帶得屋內燭火一晃,門便驟然被人推開。
人影一晃闖入屋內,卻是秦唸的「丫鬟」手持匕首,徑直對著謝斂刺來。
秦念在觸到「丫鬟」的目光時,精神一凜,下意識伸手將謝斂推了一把。謝斂猝不及防,原本要躲開的動作硬生生被打斷,下肋撞向匕首。
噗呲一聲鈍響,「丫鬟」摁住謝斂的肩膀。
他冷笑著貼到謝斂耳邊,道:「謝含之,不殺我,你後悔了嗎?」
謝斂忍痛抬眼,瞧見一張熟悉的臉。
是傅澄江。
「阿念。」謝斂冷聲道。
秦念瞧見謝斂滿身的血,怔忪不知所措。
傅澄江卻將手裡的匕首又往下幾寸,「這匕首上淬了毒,你下去給岑兄,給枉死的十萬大軍道歉吧!」
門被人一腳踢開,田二郎衝過來掀翻傅澄江,將人摁在地上對臉幾拳。這會兒秦念終於緩過神來,尖叫一聲,撲上前來捂謝斂的傷口。
謝斂撥開秦唸的手,冷聲道:「放開。」
秦念聽見兄長的命令,下意識聽話鬆開手。
這會兒田二郎已經將傅澄江捆了起來,瞧見謝斂身上的傷,也有些慌了神。他看看地上的傅澄江,又看看秦念,最終訕訕道:「謝先生……」
「都關起來。」謝斂道。
「去請個靠得住的大夫,訊息不要走漏出去。」
有了謝斂的話,田二郎才找到主心骨。
他瞧著秦念一會兒,找來一條軟些的帶子將秦念雙手捆住,扛一個牽一個關入耳房,這才衝出去找大夫。
田二郎的腳步遠去。
屋內燈火被洞開的風吹得幾近熄滅。
外頭傳來喧譁,馬蹄聲響徹汴京長街之中。有小吏敲響鑼鼓,宣告剛剛從朝廷頒佈下來的新法令,驚得家家戶戶窗戶開合。
「衡田制禁行!其下一百二十三條律法,今日一併廢除!」
謝斂的意識有些模糊,他下意識去扶桌案,卻扶了個空。身體驟然失去平衡,往地上摔去時撞到了前些日子的傷口,他被疼意抽走最後一絲意識。
謝斂陷入夢中。
年少時,他在開滿紫藤的窗內臨帖。
書案上放著歐陽詢的帖子,角落裡是一卷稚嫩的練字紙,筆觸瞧著是個小女孩的。謝斂練字練得很專注,渾然不覺得枯燥,但窗外的喧譁還是令他掀起眼簾。
「你這是什麼個下法?」著黑襴袍的中年人蹙起眉。
他對面著白絹長衫的儒士大笑起來,拈子落下,方得意道:「自然是我新琢磨出來的新法子,總該甘拜下風了吧?」
坐在兩側的是一對父女。
父親著湖水藍蘇羅道袍,拈著修剪得當的須髯笑,「秦兄向來有新意,只是遇到了永怡,恐怕不會放你這一馬。」
小女孩梳著丱發,徑直走到面容嚴肅古板的黑衣中年人面前,拈起一粒黑子落下去。
「這樣,以秦叔叔的新法子破了,豈不好?」
原本笑得瀟灑豪放的白衣儒士一愣,忽然拊掌讚嘆,擠眉弄眼道:「敬衍的小女兒果然機敏,永怡,你活了一把年紀,倒要向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兒學。」
黑衣中年人瞪了秦既白一眼。
雖是板著一張臉,卻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也誇道:「這孩子靈動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