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怎麼想, 都想到帳面上空缺的錢款,竟是流向了太后手底下。
宋矜不信父親真的貪汙了。
但看著眼前的證據, 她卻有些說不上來的恐懼。
謝斂的自陳書已經重新將皇陵案推上了風口浪尖, 一旦朝廷進行調查, 反而透過證據證實了這件事。
而她很清楚, 父親絕不是貪汙受賄的人。
這其中, 必然有內情。
宋矜靠在案几上,合上眼嘆了口氣。這件事最好的處理方式,便是暫且放著。
無論如何, 她都絕不能讓父兄背負莫須有的罵名。
但如果這麼放著……
民間對謝斂的罵聲,只怕會越來越大。
她作為宋家的女兒,到時候必然左右為難。與其等到那一日, 最好的方法,便是趁早和謝斂劃清界限。
但劃清界限,談何容易?
宋矜沒由來有些害怕。
她早些時候, 才和謝斂說想要陪著他。
但真到了這樣的時候,她也和別人一樣, 有一千一萬個理由無法做到自己的許諾。
宋矜掙扎片刻,目光仍舊堅定。
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聽聞章向文去職還鄉, 今日應當剛剛啟程。她決定去找章向文, 仔細問一問其中的關竅。
風吹得簾子捲起, 宋矜起身披一件斗篷。此時天色已經晦暗下來, 遠處煙花破空,家家戶戶響起爆竹聲響。
細細密密的雪花吹落下來。
謝斂穿過長長的廊廡, 擁著厚厚的氅衣,朝她走來。
青年目光清冽,沉靜得像是深冬時節的潭水。隔著朦朧的光線,宋矜恍惚一下,察覺到院中的梅花盛放了。
「不是要去宮裡赴宴麼?」宋矜問道。
謝斂看向她,只道:「不想去。」
宋矜便不做聲。
謝斂徑直朝著她走過來,察覺出眉間微蹙,低聲說道:「我聽王伯說,你調查了岳父生前聯絡的一些人?」
兩人之間甚少有秘密。
但謝斂問得這麼直接,仍然令宋矜心口砰砰作響。
「是。」宋矜覺得謝斂應當是也知道了,她甚至想要請求謝斂,能否不要讓朝廷繼續調查父兄的事,然而她終究是開不了這個口,只乾巴巴道,「我始終記掛著阿爹的事。」
兩人沉默片晌。
謝斂:「僕人都回家去過年了,今夜只有我們。」
宋矜回過神來。
又問:「宮裡的宴會,若是不去……陛下會不會怪罪?」
這話才說出來,宋矜便有些後悔。
即便她對朝堂上的事情瞭解得不多,也知道皇帝有意拉攏謝斂,討好之意連她這個內宅女眷都知道,哪裡會怪罪謝斂。
「陛下長子剛剛降生,恐怕也分不出心神宴飲,不礙事。」謝斂道。
宋矜點了點頭。
她仍記掛著父兄的事,著急去找章向文,只道:「那謝先生早些安歇。」
謝斂徑直朝她走來,攔住了她的去路。青年眉間微微蹙起一道陰影,垂眸瞧著她,不輕不重道:「你要出去?」
宋矜被問得猝不及防。
她下意識避開章向文的名字,說:「回家去看望母親和閔郎。」
謝斂眸光微深,「你一個人回家?」
既然已經嫁了人,當然沒有孤身突然回家的道理。宋矜忍住心虛,溫聲說道:「我與母親好久沒見面了。」
她是個不擅長撒謊的人,有些不自在地低垂了眼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