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退一步,再退一步。
一直到退無可退。
宋矜求助似的看向蔡嬤嬤,蔡嬤嬤挺直腰板擋在宋矜面前,卻攔不住人高馬大的番商。
「你們等一等……」她艱難地說道。
然而番商又是一通比劃,往前逼近。
宋矜急得環顧左右。
她一眼便瞧見遠處的靛青的衣角,往上瞧去,果然是謝斂。
「謝先生!」宋矜這會兒也顧不上別的,額頭滲出緊張的冷汗,看救命稻草般盯著謝斂,「我聽不太懂……」
謝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頓住腳步,轉而朝她走過來。
番商注意到了她的視線,也跟著看向謝斂。謝斂在眾人的目光下,走到她跟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替她擋住了番商的視線。
但無論如何,宋矜都鬆了口氣,向謝斂解釋道:「世兄有事先走了,我自己聽不太懂,他們又很熱情……」
「你隨向文來的?」他像是隨口問。
宋矜點了點頭,說道:「是世兄帶我來。」
謝斂默了默。
但他也沒多說什麼,領著番商往旁邊去,簡短地交談了起來。隔著足夠的距離,宋矜遠遠瞧著他們說話,不覺鬆了口氣。
她是真的很怕與人近距離接觸。
尤其是男子,除了謝斂。
蔡嬤嬤瞧著,也忍不住說道:「只知道謝先生會做學問、會當官,竟然連番人的話也會說,怪不得曹使節都搶著用他。」
宋矜回過神,說:「阿嬤,不要在背後說這些。」
蔡嬤嬤瞥她一眼,說道:「不是我說娘子,你和謝先生是夫妻,這麼客氣規矩做什麼?日後回到京都,以他的品貌官階,有的是小娘子對他不客氣不規矩,也忍著不成?」
「還遠。」宋矜輕聲。
「哪裡遠了?謝先生還是留在邕州的人不成?」蔡嬤嬤說。
宋矜就不想說話了。
從前,她尚且不確定謝斂能否回京。有時候說起未來、說起回京,更多的是一種期待,如今卻不一樣了。
新政成功在望,曹壽必定會重用謝斂。
曹壽會舉薦謝斂去京都的。
她早就和謝斂約好了,等回到京都便和離。但她才和他說,自己不會總是他的軟肋,有時候也可以當他的盔甲。
宋矜心口有些發悶。
她和謝斂,也許很快就沒什麼幹係了。
遠處的謝斂似乎與番商交流完了,幾個人高馬大的番商滿臉笑容,對著謝斂揮了揮手,喜滋滋地彼此大聲交談著。
秋日的風吹得謝斂袖袍鼓起。
青年像是誤入塵寰的謫仙人,從容淡靜地走來,撣掉了她肩頭一片落葉。
「他們沒有惡意。」謝斂溫聲與她解釋道,從袖子裡取出冊子給她看,上面是番商寫的話,「只是想提前半個月取貨物。」
宋矜接過來冊子。
上面歪歪扭扭寫著的漢字,果然是這個意思。
她不覺鬆了口氣。
謝斂替她擋住了番商的目光,宋矜略作思考,小聲說道:「先生,能不能勞煩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有重量。
宋矜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這樣看她,越發侷促不安,卻還是按照自己想的說:「幫我和他說可以提前帶走貨物,但是定金也必須現在結清。」
「好。」謝斂很乾脆。
沒一會兒,這事就談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