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翻身下馬,迎上前去,未至近前便抱拳施禮:“賓王兄不在長安坐鎮指揮城池營建,何以來到此地?”
隨同未來的這位紫袍官員,正是當朝侍中、京兆尹馬周。
馬週上前見禮,面色凝重:“連續多日降雨,山中多處爆發山洪,洪水攜帶砂石順流而下衝刷河堤,及至昨夜,此處河堤終於不堪重負,潰堤數里,導致清明渠與潏水交匯之處堵塞數處,河水外溢,不能順清明渠北上,周圍鄉村遭災,人口、牲畜損失嚴重,下官不得不趕來此處,主持救災,且召集民夫疏浚河道、修補河堤。”
房俊的面色也凝重起來,拍了拍馬周的肩膀,道:“走,一起過去看看。”
兩人並肩而行,親兵部曲則齊齊下馬,眼神警惕的隨行其後。
前方京兆府的官員、本地鄉老、徵集而來的民夫、甚至還有工部都水司的官員匯聚一處,見到房俊、馬周並行而來,趕緊讓開道路,簇擁著兩人來到河堤上……
只見前方數十丈外,河道至此有一處彎折,洶湧奔騰的河水直直撞擊在堤壩上再折而向北,而後水勢減緩,經過河道中間一處石築“尖咀”一分為二,一半沿著河道繼續向著東北方流淌,一半則衝入人工開鑿的清明渠流往長安,成為長安城的水利系統構成之一,然而現在連續不竭的水勢硬生生將堤壩涮出一個豁口,河水還未抵達“尖咀”便全部衝入清明渠,清明渠並不寬敞的河道難以容納如此之多的水量,瞬間漫過堤岸淹沒兩側的農田、村莊,又因此地處於潏水河道,兩側是少陵原與神禾原,地勢凹陷狹窄,導致洪水無處可洩,水患逐步擴大。
馬周指著北邊目力所及之處,清明渠很長一段河道已被洪水湮沒,沉聲道:“清明渠兩側匯聚了眾多村莊,現在已被淹沒大半,損失無數,數以千計的百姓無家可歸,最為嚴重的是如果不能儘快遏制洪水,一旦洪水順著清明渠抵達長安,暴漲的水位會湮沒城內渠道兩側的裡坊,甚至直衝入太極宮內。”
隋開皇三年大興城建成,隋文帝即開鑿三條渠向城市引水,一曰龍首渠,自城東南導滻至長樂坡,分為二渠,其一北流入苑,其一精通化門、興慶宮自皇城入太極宮。二曰永安渠,導交水自大安坊西街入城,北流入苑注渭。三曰清明渠,導水自大安坊東街入城,自皇城入太極宮。”
一旦清明渠水位暴漲,半個長安城都要遭受水災之患,尤其是目前損毀頗重的太極宮,極有可能變成一片澤國。
房俊看向幾位工部官員,問道:“工部可有擬定治水章程?”
工部算是他的老單位,但這幾年都是張亮管轄,他鮮有關注,以往的老部下要麼致仕告老、要麼外調地方主持船廠營建,缺額皆有張亮一手提拔,房俊甚至叫不出這幾位工部官員的名字……
為首一個五旬左右、身材敦實的官員趕緊上前兩步,回話道:“回越國公的話,今日寅時接到京兆府知會,張侍郎便召集吾等回到官衙,集思廣益,制定了先堵後疏之策略,由京兆府負責召集民夫,拯救災情。”
房俊點點頭,現任工部左侍郎張文瓘便是張亮由水部員外郎任上擢升起來的,對於治水算是本職工作,想來水平不差,且此人勤勉任事、為人正直,倒是可以託付重任。
事實上他不聞部務,現在的張文瓘便等同於工部尚書……
至於眼前這位工部官員,他卻叫不上名字。
遂轉頭對馬周道:“已徵集多少民夫,尚缺乏多少物料?”
馬周面有難色:“土方倒還好說,此地臨近少陵原,可就地取材,但現在整個長安城都在修葺,石料嚴重匱乏,而且此前連續多日降雨,關中各地水患處處,雖然並未釀成大災,但各地都組織人手修築城池、加固城牆、營建房舍,一時間難以抽調足夠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