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時宴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他覺得周遭圍著一百隻嘰裡呱啦的鴨子,而他即將沉入塘底。
“阿爹,阿孃,你們先出去吧!我想要歇上一會兒!”
韓駙馬還想要傳授他那伺候媳婦的一百零八式,卻是被長公主揪住了耳朵,拽著朝著門外走去。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屋簷下垂落的雨聲愈發的響了。
桂花樹葉鬱鬱蔥蔥的,遮擋住了窗戶的一角。
韓時宴靜靜地聽著雨聲,突然之間有些睡意全消,他輕輕地咳嗽了幾聲,用手撐著床榻艱難地坐了起來。
他低垂著頭,盯著自己的手指看。
那手指乾淨又白皙,指甲修剪得十分的乾淨,在指腹上還生有薄薄的一層繭子,那是練字留下的痕跡。
同顧甚微那雙用劍的手,差異顯著。
韓時宴就這樣呆愣地坐了許久,然後方才披上了衣衫翻下床去,走到了桌案邊。
他平日裡多半是住在自己單獨的小院中的,也就是這一回離開汴京太久,又經歷了齊王叛亂那等險些喪命的大事,這才被長公主強行要求回來住上幾日。
韓時宴伸出手來,抽出了一堆文章下頭藏著的一方木匣子。
那匣子看上去有些粗糙,還有刻刀的留下的痕跡,並沒有刷上漆水,就只簡單的刷了一層桐油。
韓時宴盯著那大匣子看了看,開啟了來。
在那匣子中間放著厚厚一疊的畫,入目那張是顧甚微站在他親手扎的竹筏上頭,一支粉紅色的桃花枝兒斜衝過來,恰好就在她的耳邊,像是簪花了一般。
她站在那裡,笑吟吟地看著他。
這是他回汴京之後新畫的。
在這張畫下方,還有厚厚的一疊。
韓時宴一頁一頁的翻著,有顧甚微吃點心吃得腮幫子鼓鼓的樣子,有她吊掛在開封府的圍牆上看熱鬧的樣子,還有她攬著他在屋頂上狂奔樣子……
他記得格外清晰,那會兒他天旋地轉的,險些沒有吐出來。
不知不覺便裝滿了一匣子,比那詩經典籍還厚了。
韓時宴想著,拿起了桌上的筆,他想要畫下今日雨中的顧甚微,可一直到筆尖的墨汁滴落,在紙上暈染了開來,他也無從下筆。
韓時宴想著,將那鼻又輕輕地擱置了下來。
風寒讓他的腦袋有些暈乎乎地,他忍不住開啟了窗戶,外頭的雨點飄落了進來直接打在了他的臉上,冰冰涼地讓他瞬間清醒了許多。
他朝著窗外看了過去,恍惚之間好似瞧見那桂花樹旁一閃而過的紅色衣角。
那一抹紅色像是豔麗的血,是皇城司那張揚的衣袍。
韓時宴猛地站了起身,身後的椅子被他這般一撞轟然倒在了地上。
他卻是顧不得這些,直接從窗戶口翻了出去,急匆匆地朝著那株桂花樹後衝了過去,只不過那樹後頭空空如也,別說衣角了,就是那紅色都彷彿是他的幻覺。
韓時宴抬起手來,撫了撫額頭,他周身都滾燙滾燙的,想必是燒糊塗了。
他想著,轉身想要朝著屋中行去,可行了幾步,卻是又猛然回頭,重新到了那桂花樹邊。
韓時宴想著,抿了抿嘴唇,他抬起手來,在自己的身前比劃了一個高度,那是顧甚微的身高。
從屋中窗戶處可以看到紅色衣角,那應該是站在這裡,身高……那麼頭應該在這裡。因為有輕功,所以雖然下雨但是沒有留下腳印,但是頭髮緊靠著桂樹枝……
找到了!被樹枝結束通話的頭髮。
韓時宴想著,從那桂花樹枝上摘下了一根黑黝黝的長髮,那頭髮被雨水打溼了,上頭還帶著晶瑩的水珠。
不是他燒糊塗了花了眼,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