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這些都是陳宋慣做的伎倆,跟在陳宋身邊長大的女兒又能好到哪裡去?
喬之晚對此毫無察覺,甚至沒聽明白陳眠的話,有些困惑地走到阮豔梅身邊,勾著她的手臂,她同她是最親密的母女關係,彷彿她才是從阮豔梅身上掉下的那塊肉。
如往常一樣,和阮豔梅分享自己的心事,指著陳眠的背影說,“媽媽,那是我們學校文科班的學霸,成績好長得漂亮,但我有點不喜歡她。”
女孩子垂下眼簾,抿著唇,聲音很輕,彷彿不喜歡的情緒是一種錯的。
阮豔梅聽著喬之晚的話,鬆了一口氣,陳眠什麼也沒說,喬之晚什麼都不知道,她在此刻是最溫柔體貼的母親,關心她道,“怎麼了呢寶貝?”
“因為,我很喜歡的人,喜歡的,是她。”
喬之晚一字一頓。
她都明白,她全知道,她和陳茵不一樣,陳茵可以掩耳盜鈴、裝聾作啞,但她不會。
在樹下那次看見沉域看陳眠的眼神,她就明白這不一樣。
人天生就有種直覺,對喜歡的人更是渾身都長滿了感應器,第六感這東西響得沒完沒了,每一聲都在告訴她,過往的曖昧不過是場欺瞞自己的錯覺。
所有需要認真剖析、反覆品味才能嚐出的甜也只不過是薛定諤的貓。
一場獨角戲的浪漫幻覺罷了。
她眉眼塌了下去,在陳眠面前若無其事地試探在這會兒全都破功,她對阮豔梅說,“媽媽,我好羨慕陳眠。”
她好羨慕。
——被沉域喜歡的陳眠。
灰姑娘本身毫無光環,是王子選擇了她,才讓她成為童話故事的主角。
喬之晚是這麼認為的。
喬之晚和阮豔梅的對話陳眠並不得知。
她在電梯間裡,樓層緩緩往上,執行的機械聲咬著耳朵,把喬之晚對她說的話全都拽了出來。
這個時候,陳眠在想,原來這個世界上人和人的生活方式是真的可以那麼不同。
喬之晚在去遊樂園的時候,她在做什麼呢,可能是在便利店裡一邊看店一邊在腦子裡回憶白天老師講課的內容。
喬之晚一家人在野餐的時候,她又在做什麼呢,大概是躲在屋子裡藉著一盞昏暗的燈一邊小心翼翼聽取外面的聲音一邊忍著睏意背課文。
心裡像是爬出了一隻夏蟬,鳴叫著對陳眠說,承認吧,你在羨慕喬之晚,你羨慕她毫不費力就能獲得良好的生活環境,你羨慕她優越到最大的煩惱不過是心儀的男孩子喜歡的是別人。
——陳眠,你根本沒你所想的那樣若無其事。
陳眠呼吸漸重。
像是被人抽走了空氣,一點點蹲了下去。
密閉的空間是最好的保護殼,她抱著膝蓋,靠在角落,在最後五層的時間裡把難過重新藏在心事最底層,眼角的潮溼被擦掉的那瞬間,叮的一聲,電梯門開啟。
陳眠剛準備站起來,就看見門口站著的人。
沉域。
他看著她。
然後邁進了電梯,彎下腰對她伸出手。
“蹲著兒幹嘛,起來吧,帶你回家。”
真爛俗。
老套又缺乏新意。
一次次最情緒失控的瞬間都能被沉域所看見。
像是老天都在往他們身上釘上命中註定四個字。
但在此時此刻,那雙只伸向她的手,以及回家那兩個字。
都讓陳眠從失重感中抽離出來,像是拍打在腳邊的浪潮,海風吹了過來,沉悶的空氣一掃而盡,天光一點點傾瀉,光明就從開啟的電梯門外闖了進來。
“沉域。”她咬著冬末最後的融雪喊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