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是,一日都閒不下來。走得早,並不知道三嫂的身子不好,三哥可別與他一般見識。」丫鬟打起簾子,風荷邁步進入裡間,臨窗設著大炕,梅瓶裡供著幾支玉蘭花。一副黑漆刻灰填彩人物圍屏隔斷了床邊的視線。
繞過圍屏,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黑漆透雕的羅漢床,掛著天水碧的雲煙帳幔,此刻掛了起來。
賀氏無力地歪在秋香色的迎枕上,蓋著薑黃繡花的緞被,松挽了一個髻兒,只插了一支白玉的簪子,別無他飾。
她的臉色的確不大好,本就不甚豐腴的身子漸漸瘦削下來,能隱約看到凸起的鎖骨,雙頰雪白,沒有一絲血色,目中無神,薄薄的嘴唇白得有點發青,懨懨地躺在床上懶怠說話。她的手擱在被子上,瘦骨嶙峋的樣子,十指尖尖,叫人心下害怕。
風荷不由大吃一驚,不過幾日沒見,賀氏如何就成了這副樣子?她緊走幾步,輕喚了一聲:「三嫂。」
賀氏好似發怔,聽到風荷的叫喚才醒轉過來,視線望向床外,見是風荷嘴角浮起苦笑:「是四弟妹啊,叫你費心了。」
「三嫂怎就病得這樣重了,那兩個太醫不好,就再請了別的過來,咱們家又不是那等請不起太醫的。不是說是傷了風嗎?」風荷在賀氏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絲嫉恨,不過就那麼一瞬,她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原就沒有什麼,只是身上懶懶的,想多歪著,祖母與母妃那裡還要四弟妹多多伺候著了。」她輕輕點了點頭,似乎是讚賞,瞥了杭天瑾一眼,沒有與他說話。
丫鬟搬了一個黑漆的小圓凳過來,風荷就勢坐在床頭,輕聲勸道:「三嫂就是素日太用心思,咱們人活著,就這麼一世,若不能痛痛快快了,還有什麼意思。依我說啊,三嫂只管好生保養身子,旁的都不用想,不是還有三哥嗎,閒來無事領了慎哥兒、丹姐兒去給祖母母妃請個安。身上懶怠就多躺幾日,誰沒個病痛的。」
風荷時常覺得賀氏活得太憋屈,從不敢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每日就像王妃的跟班一樣,王妃到哪她就在哪,王妃說什麼她都贊好。半年來,沒有見她開懷笑過,沒有聽她喜歡過什麼,永遠都是賢妻良母佳媳的模範,只是未免太累。
賀氏看著風荷的眼神空虛而飄渺,似乎透過風荷看著什麼,搖頭苦笑:「我沒有四弟妹的福分,捱日子罷了,咱們這樣的人家,哪兒由得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說句不該說的話,我是真心羨慕著四弟妹,人人都說四弟不好,可是看他待四弟妹,卻是真心的,出了那樣大事都沒有疑過四弟妹。四弟妹生來就比旁人多了一段福分,禁不得我都眼紅了。」
她的話聽著有那麼點不對勁,整個杭家,要說羨慕風荷的怕是隻她一人。如果說夫婿好,五少爺那才是真正的好榜樣,成親一年多,房裡還沒個通房,三爺也不錯,就一個妾室姨娘,並不常去。比起來,風荷過得實在是十分悲慘的日子了,每日自己夫婿去了哪裡都不知道,院子裡還有一群姨娘們等著看她的笑話。
可是,風荷聽得出來賀氏的話是真心的,所以她更加詫異。她不由回頭去看立在一邊的杭天瑾,杭天瑾的神色有點不大正常,像是不悅又像是無措,他沒有發現風荷在看他,只是盯著賀氏,滿面哀愁。
風荷對這對夫妻不大看得透,就懶得再去琢磨,笑道:「三嫂這話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非要論出個好歹來,三哥待三嫂那才是沒話說得。四爺能有三哥一二分,我都阿彌陀佛了。」
杭天瑾的面色可疑得泛起紅暈,假作回身去問丫鬟:「咳,怎麼這麼久還不上茶,都磨唧什麼呢?」
很快,就有一個綠衣的丫鬟捧著茶上來,她身段苗條,瓜子臉型,面板嬌嫩得似能掐出水來,一身衣飾都是上等的,不像是丫鬟,倒像是主子。只見她行了個標準的禮,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