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二桃以前是唯唯諾諾的,可自打結過婚又離過婚後,她每次一著急,一張嘴就跟連環鞭炮似的,噼裡啪啦的,能把人說懵為止。
唐嬸兒已經不止一次看到這一幕了,每到這個時候,她總是不由的在心裡感概,二桃和桃兒真不愧是親姐妹啊,這氣急了說話的樣子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就算這樣,該問的還得問。
暫且制止了李媽的發問,唐嬸兒定了定神,先好聲好氣的安撫住了二桃,又叫唐紅玫端了涼茶給她消消火氣,這才慢慢的開導她,叫她把事情的經過詳詳細細的說一遍。
如此這般,二桃總算是把前因後果說了個清楚明白。
原來,計劃生育政策尚未到達縣裡,可作為全縣最大的國營廠子,機械廠這邊迫切的想要做出點兒成績來。試想想,別的地方推行不易,全都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樣,而要是他們這兒,上頭的人還來沒,下面就已經主動上了環,作為領導班子,面上也有光。
這個想法不單單是機械廠一家,包括縣政府在內,各大國營單位都統一了意見,爭取儘快推行落實正確方針。
用他們的話來說,現在去上環只是不讓你是懷,假如再往後一些,萬一在這期間懷上了,那就變成不讓你生了。
不讓懷和不讓生,孰輕孰重一目瞭然。
可還是那句話,關二桃啥事兒啊?
二桃都快給氣哭了:“他們說,現在的政策就是每個家裡只准一個孩子,像我已經有十金了,就算將來再改嫁,那也不準生。反正就是不管對方是初婚還是再婚,有孩子還是沒孩子,不準生就是不準生!”
如果真的是這樣,二桃的選擇餘地就太小太小了,等於說,她只能選對方有兒子的,不然以後日子咋過?可對方既然有了兒子,她嫁過去,辛辛苦苦過日子攢家當,到時候肯定是對方的兒子的,那她又圖個啥?
唐嬸兒還在沉思中,李媽已經明白了過來,抱著十金就從凳子上滑坐到了地上,哭天搶地的嚎了起來:“作孽啊!作孽啊!該死的許家太欺負人了!他們一定是早就知道上頭的政策,特地把十金丟給我們,這是逼著我家二桃改嫁不了啊,作孽啊……”
這般劇烈的動作,饒是十金方才睡得噴香,這會兒也給鬧醒了,她年歲還太小了,根本就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兒,一被鬧醒就裂開嘴巴放聲大哭。
一時間,二桃拿手背抹著淚花花,李媽癱坐在地上哭天搶地,十金扯著嗓門嗷嗷的哭叫……
唐嬸兒額頭上青筋暴露,深呼吸幾口氣後,才咬著牙說道:“我說李旦媽!你有這個工夫,倒是去廠長家裡哭啊,去廠委辦公室哭啊,去婦女主任跟前哭啊,你在我這兒就算喊破了喉嚨,有個啥用?!”
李媽的哭聲戛然而止,恍然大悟道:“對,對對,二桃啊,咱們走,去許家哭去!”
二桃抹著眼淚有點兒懵:“為啥要去許家哭?”
“廠委那頭的人不得聽上頭領導的話?再說真要是鬧得過了,他們把你的工作開了怎麼辦?咱們去找許家,把十金給他們家,本來就是許家的閨女,憑啥叫咱們養著?我都沒跟他們要這幾個月的伙食費呢。走走,咱不要十金了,給許家去!”
說罷,也不管二桃如何反抗,李媽當機立斷從地上爬起來,連身上的灰都沒有拍,就雄赳赳氣昂昂的出了滷肉店的門。
眼見她都走了,二桃自然沒了法子,忙急吼吼的追了上去:“媽!別把十金送人,我要,我要她啊!媽……”
片刻後,世界終於清靜了。
唐紅玫一直保持著面無表情的模樣,到了這會兒她還是覺得有點兒懵。
仔細的理了一下頭緒,她擔憂的問道:“媽,看來這次是來真的,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