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一根崩了九年的弦,今日才真正鬆懈下來。
這種感覺,就連嫁給蕭士及的時候,都沒有鬆弛過。
也許是因為她知道,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人會無條件寵她愛她,不計任何回報,只要她高興,他就可以無所不為。——這人就是她的爹爹。
杜先誠心裡也極為激動。
自己最寵愛的女兒終於長大成人,而且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沒有忘記自己。
杜恆霜放肆地哭了一陣子,覺得心裡好受多了,不好意思地拿出帕子拭淚,“爹,我失禮了。”
杜先誠嗐了一聲,扶著杜恆霜到一旁的交椅上坐下,自己在她旁邊坐下,緊緊地盯著她的臉問道:“聽說你婆母打你了?”
杜恆霜“呃”了一聲,有些尷尬地把話岔開,“爹,您這幾年都在哪裡?為什麼連個信兒都沒送回來?”
杜先誠嚴肅地敲敲桌子,“我問你話呢?不許打岔。——龍香葉那個死婆子,是不是打你了?”
杜恆霜又一次咳嗽起來,末了拿帕子捂著嘴嗔道:“爹,您怎麼能這樣說我婆母呢?再說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我已經好了,不疼了,都過去了。婆母現在對我很好。”
杜先誠哼了一聲,笑罵道:“小滑頭,就知道顧左右而言他。”末了又道:“霜兒,爹回來得晚了,若是早一點回來,我是不會讓你嫁給蕭士及那小子的。——我好好的閨女嫁過去,居然被那婆子當面打臉!我聽說,你的臉都被打腫了,你老實跟我說,到底是不是真的?”
杜恆霜低下頭,兩隻手玩著自己腰間掛著的比目魚玫瑰佩,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答。
“你別想打馬虎眼。錢伯都一五一十告訴我了。”杜先誠忍著氣道。他在海外九死一生,終於榮華歸來,卻發現妻子五年前已經改嫁,帶著兩個孩子嫁到京兆尹府上。
如果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家,他拼著花上一大筆銀子,也要把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接回來。可是京兆尹府上,不是他一個剛從海外歸來的人動得了的。就算加上他佛朗斯牙特使的身份,也鬥不過京兆尹。再說他已經知道,方嫵娘已經給那京兆尹許紹生了兒子。
有了兒子,就不一樣了。
杜先誠不明白方嫵娘為何會改嫁,就回洛陽明查暗訪了一陣子,才明白當年的情形。原來八年前,他的“死訊”傳回來了,方嫵娘以為他真的死了,帶著兩個孩子回洛陽祖宅,結果被杜家族人欺負她們孤兒寡母,差一點就要奪走她的家產,將她和兩個孩子掃地出門。
是當時任洛陽大司馬的許紹出面,才保住了他們家的財產。
後來方嫵娘為他守孝三年之後,就嫁給許紹做了填房。
杜家的財產,還是給了杜恆霜做嫁妝。
杜先誠瞭解到這一切情形,又知道許紹是明媒正娶,方嫵娘並未吃虧,才鬆了一口氣。
後來回到長安,他託人去京兆尹府上報信,前些天才跟方嫵娘見了一面。
方嫵娘見了他,也是百感交集,在他懷裡哭了一場,但是說到兩人的未來,方嫵娘還是不太願意離開許家,畢竟她和許紹有了一個兒子。男孩子不同女孩子。女孩子就算是拖油瓶,反正以後是要嫁人的,不要緊。
男孩子做拖油瓶,卻是會被人詬病。
當然最重要的,是許紹肯定不會答應方嫵娘離開他,重新跟著杜先誠。
杜先誠無法,只好悄然離去,不再打擾方嫵孃的生活。
他跟著使團在大齊的日子也不多了,不久就要啟航回佛朗斯牙。
本來他還想帶著家小一起出海,如今倒是用不著了。
妻子改嫁,女兒嫁人,小女兒根本就不認他。
他本來以為自己在大齊,算是了無牽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