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嚎聲越發驚人了。
那人沒理會,只是偏過頭,嚇唬肩膀上的盛流玉:“再敢亂飛,就要給你戴腳環了。”
盛流玉嚇得動也不敢動。
那人沒再坐下,扶住肩膀上搖搖欲墜的小鳥,走到車廂盡頭,大約是去補足二等座要的錢了。有人開啟門,領著他們去了另一節車廂。
盛流玉聽到那人惡劣的話:“在車上補票要多花兩倍的錢。小東西,你接下來三天都沒有蛋糕吃了。”
小鳥連啾都懶得啾一聲,似乎是知道他不過是騙自己玩。
那人忽然捉住他,放在掌心裡仔細打量了一會兒:“怎麼了?突然就蔫了?”
又道:“到了桐城,你聽話些,蛋糕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盛流玉給他臺階下,順勢點了下頭。
二等座果然清靜了很多,接下來的一路都無人打擾。
這個龐然大物呼嘯了一路,上上下下了許多人,他們也在桐城下了車。
不知為何,盛流玉一直很困,睜不開眼,他想要努力看清那人的面容,卻總也做不到。
那人似乎有事,去了一個陰暗的小巷,將他揣在口袋中,叮囑他不要發出聲音,然後同別人說了什麼話。
幾聲槍響。
盛流玉努力想要探頭去看,卻被人按住腦袋。
過了很久,那人走出小巷,將他從口袋中拿出來,放回肩膀上,輕輕地道:“剛才很乖,給你選擇午餐的權利。”
盛流玉聞到那人身上的血腥味,什麼都不想選了。
最終,那人還是帶著盛流玉去吃了蛋糕。
他們在桐城的街道上漫步,盛流玉能感覺到樹葉落在羽毛上的重量,然後,他聽到那人問:“謝小七,你想待在這裡嗎?”
那人若有所思:“不回去了,在桐城要比在鄉下好。至少不用再聽你吵著要吃蛋糕,這裡蛋糕店很多,不過我得找份工資豐厚的工作才能養得起你這隻小廢物。”
回去?回哪裡?
盛流玉迷迷糊糊地想。
他忘掉了什麼?
在夢中,他的思維似乎很慢,很遲鈍,很多的不明白,很多的不理解。
那人走到一家店前,推開了門。
這是一家照相館。
盛流玉從照相館門前整理衣冠的鏡子裡看清了自己的模樣。
他是一隻很不好看、胖成球、灰撲撲的小鳥。
盛流玉來不及嫌棄夢中的自己,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容,卻發現他只有半邊肩膀入鏡,身姿高大挺拔。
為什麼?為什麼不再往裡走一步?
盛流玉急切地想著,卻莫名地意識到,如果那人的身影真的落在了鏡子上,他一定會再次困到睜不開眼。
似乎是冥冥中註定的。
鏡子裡也有門外路牌的映象。
他記住了那行字。
城東花梨路四十三號,德山照相館。
那人走到櫃檯前,和老闆說了一番話,花了一大筆錢租借到了相機後,又去了旁邊的舊院子。
他將盛流玉放在一處窗臺上,似乎是有事,需要離開片刻。
院子裡亭臺水榭,一應俱全,還有一棵很高的樹,枝繁葉茂,盤根錯節。
鳥總是喜歡高樹的。
盛流玉是一隻很小的鳥,輕而易舉地鑽過鏤空的窗戶,飛到那棵高樹之上。
他停在枝頭,偏過頭,朝窗臺那裡看了過去,又啾了一聲。
而那人卻不知何時出現,對著樹上的盛流玉按下了相機的快門。
當他抬起頭時,盛流玉看到了一張很熟悉的,絕不會忘記的臉。
是謝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