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日上三竿,外面的大鐘敲了九下,盛流玉終於起床,姍姍來遲。
貓十分自覺勤勞,在他起床後便下了樓,要早飯去了。
一刻鐘後,伊老闆親自送早飯上來,一碗放滿珍稀食材的甜粥,一杯甜牛奶,兩碟時令水果,還有一盤點心,其中有一小塊泡芙。
盛流玉的目光落在泡芙上,停頓了一瞬,不緊不慢地提出一個房客的合理要求:“勞煩再替我買幾塊蛋糕。”
伊老闆“呀”了一聲:“可是謝先生說過——”
盛流玉偏過頭,看著伊老闆,輕輕道:“他今天不在,到深夜前都不會回來,吃完丟掉就好了。”
伊老闆對謝長明的害怕如同附骨之疽,很難消除,所以她還是很為難。
盛流玉篤定道:“他不會知道。”
伊老闆:“這——”
盛流玉抱著貓,將它舉起來,連後路都想好了:“如果運氣差被發現了,就說是買給它吃的。”
他說話時總是半垂著眼,卻並不是溫順的,而是散漫的,像是不需對人認真一樣。就像此時,他綰著長髮的簪子輕輕搖晃,透光的玉石輝映著盛流玉雪白的臉頰,是在桐城裡少見的,不合時宜的美麗。
可即使不合時宜,暗藏危險,伊老闆也無法拒絕頂著這張臉的人說出來的要求,她終於點頭。
程先看完這一幕,不禁感嘆,這年頭,神仙的日子也不好過,連吃個蛋糕都受人轄制。
為了留著肚子吃蛋糕,盛流玉的早飯只吃了一半,甜粥剩了大半,牛奶也沒喝完,蛋糕倒是吃得乾乾淨淨,黑鍋全給貓背了。
吃完飯,盛流玉坐在玻璃窗旁的沙發上曬太陽,看前些時候買的書。
程先等得無聊,不自覺地用餘光看向盛流玉。
畢竟他活了三十多年,也是頭一回見到真的神仙。
其實一直以來,程先對盛流玉這個“神仙”的認知都很模糊。
盛流玉從不會單獨出現,也從未展示過他作為“神仙”的能力,他雙手很乾淨,像是從沒被鮮血染紅過,人也很天真。
他過分美麗,過分脆弱,也過分依賴謝長明瞭。
程先站得久了,從口袋中掏出煙盒。
盛流玉翻書的手頓了一下:“不許抽菸。”
程先的煙癮是很大,但做事時也不是不能忍耐,他忍不住試探道:“出去抽可以嗎?”
盛流玉並不看他,冷淡道:“不可以。”
他討厭煙味,連燒的炭都要用最好的,菸草的味道更不可能接受。
如果程先抽了,無論屋內屋外,衣服上都會留下煙味,而神鳥是不可能為任何一個人委屈自己的。
他是那種沒有條件,也要創造條件,解決掉使自己不舒服的事的性格。
大概只有為“謝長明是個窮散修”這個事實而稍微克制過,收斂過。
程先鬆開煙盒。
他意識到一件事——從頭到尾,盛流玉都對他視若無睹,就當他這個人不存在。
程先之所以還敢一直出現在謝長明這裡,甚至為他做事的原因在於,他知道在不觸犯到謝長明的底線前,這位謝先生與其他來找他辦事的老闆沒有任何區別。
去掉那些常人不能理解的神異,謝長明就是一個可以溝通的正常人。
而盛流玉則不同,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很脆弱的美人,可謝長明離開後,盛流玉明明坐在屋子裡,卻像離得很遠,遙不可及似的。
這只是一個短暫的插曲,結束後,屋內又恢復了安靜,偶爾有幾聲撒嬌的貓叫。
直到伊老闆再次敲門,對程先道:“程先生,有電話找你,說是有要緊事。”
程先隨即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