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心脈舊創復發”的字眼,範朝暉就覺得頭有些發暈。
他想到那日夷人圍城的時候,他帶了大軍堪堪趕到,卻看見的是安兒胸口插著弩箭,倒在血泊中的身影。當日的情形讓他至今想起來就心膽俱裂,如今不由更是痛徹心肺:我做了這麼多事,可為什麼,還是救不了你?!
手裡的脈案,就一張張地從範朝暉手裡散開,飛落到地上。
範忠趕緊彎腰將脈案一張張拾起來,仔細整理好,塞回袖袋裡,才又掏出一封信,雙手呈給王爺,道:“王爺,世子來信了,問王爺他可不可以下山拜祭他的孃親?”
範朝暉聞言皺著眉頭問道:“他是怎麼知道的?”又很不虞地問道:“王妃去了這麼些天,你們怎麼如今才給我傳信?”
還未等範忠答話,範朝暉自己已是明白過來:定是自己的幕僚們,為了前方的戰事不受打擾,故意混著不傳訊。就有些怒不可遏:這些人的手也伸得太長了,這種大事都要替他做主!他拼死拼活地在外征戰,就是要養著一群祖宗來管著自己?!
範忠見王爺臉色陰晴不定,就先小心翼翼地答道:“王妃去了沒兩日,周媽媽就回朝陽山了。世子想是從周媽媽那裡得知的訊息。”
“周媽媽為何走了?”範朝暉問道。
範忠也是早有準備,就不慌不忙地答道:“周媽媽說,則少爺已是不在府裡。如今王妃又去了,她的事兒都做完了,不想留在王府裡吃閒飯。又說好幾年沒有回過朝陽山,惦記朝陽山上的師父,要回去看看。”
這些話,倒是合了周芳荃的性子。範朝暉的疑慮略減,就伸手接過信看起來。
則哥兒寫了厚厚的十幾頁信紙,先是著力安慰了範朝暉一通,讓他要保重身體,不要哀慼過盛。如今府裡府外,都不能沒有他。接著極力要求親自回來給孃親送終守靈,又著力表達了自己“子欲養而親不在”的哀思,言辭切切,一片孺慕之心躍然紙上。
範朝暉讀了信,又是欣慰,又是驕傲,又是心酸,又為則哥兒的一片赤誠孝心打動,沉吟了許久,便將則哥兒的信折了,仔細放回自己的袖袋裡,對範忠道:“那就叫他回來吧。”
範忠領命,又問道:“王爺可用過晚飯?”
範朝暉往屋門口走過去,聽範忠問起來,便道:“我不餓。我要去看看王妃的棺槨。”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見樓下傳來喧譁的聲音。
範忠知道定是大房的人過來了,便忙跟過來,道:“小的給王爺帶路。”就搶上前去,走到王爺前面,慢騰騰地往風存閣樓下去了。
兩人走到風存閣二樓的時候,就清清楚楚地聽見了樓下人的說話聲。
範忠就知道,果然是張姨娘所出的庶女繪絹過來了。
就聽她大聲斥責兩個守門的婆子道:“我要見我爹爹,卻關你們這些奴婢何事?——哪有主子要見主子,卻有奴才擋在裡頭的道理?難道你們四房向來就是這樣沒上沒下,尊卑不分?!”
那兩個婆子便連聲說“不敢”,又說是範大總管吩咐的,大總管上樓見王爺去了,想是有什麼要事。等大總管回完事,下來了,自然就能讓三小姐上樓去。
繪絹就冷笑一聲道:“四房的氣焰,以前聽我姨娘說起來,我還不信。如今我可真是親眼見了。你們可真了不得!不僅奴才可以攔著主子,奴才還可以跑到主子前面去!也難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你們主子的手伸得太長,都伸到我們大房去了,才被天收了去。——小心你們有一天也被收了!”
又不屑道:“那範忠不過是四房的一條狗,我爹爹遲早會認清他的面目,將他換下來的。到時候你們這些奴才,可別怨自己跟錯了人!”
範忠在樓上聽了這話,便忙躬著腰,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