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賞燈。只有這一天,女子可以不受家人拘束,光明正大出門,甚至去會自己的情郎。姑丈自恃祖上家族不凡,認為擠在街上不妥,會為妻女專門尋一條遊舫。
蔚茵已經決定離開京城,在侯府被抄的那日,世上再沒有她這個人。要說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體弱的弟弟蔚渝。沒了父母,現在她這個阿姐也將離開,小小的孩子以後要靠自己站起來。
用過晚膳,周嬸孃和周繁去了街上,周伯腿腳不好留在家中。
蔚茵簡單一身粗衣也出了門,離開前,想著看一看蔚渝,他是否安好?
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各式花燈點起,將整條街道裝扮的絢爛無比。
蔚茵知道陳家會在哪裡上船,便就沿著街道往前。
永安河的支流水波平緩,上頭飄著好些的河燈,承載著人們為以後的美好期許。
這邊是一處渡頭,沒有大街上熱鬧,水面上泊著兩艘遊舫,兩名船工蹲在船頭說話。
蔚茵站在一棵柳樹下,黑暗藏住了她的身影,就這樣遠遠地看著不上前去,經過許多事,現在已經十分謹慎。
春意初顯,柳枝雖還光禿禿的,但是已經泛出一層油色,代表著即將復甦的生氣。
一輛馬車無聲無息停在渡頭旁,蔚茵腳步忍不住往前挪了挪,手指摳住粗糲樹皮,緊盯著馬車門簾。
沒一會兒,騎馬的郎君下地,過去幫著掀開門簾,對裡面說了什麼,後面一位夫人挽著個姑娘從車廂中下來。
是蔚書蓮與陳清清母子,兩人之間說笑著,陳正誼走去渡頭與船工交代。
蔚茵緊抿嘴唇,鼻尖酸酸澀澀,想起了自己在陳家的日子。姑母對她與蔚渝很好,表哥和表妹也好,雖說姑丈有些古板,但也為她操著心。
明明隔了幾丈遠,卻好似隔了千山萬水,再不會有交集。
最後,一個瘦瘦的小少年從車上下來,被陳清清扶著。他穿著厚厚的衣裳,因為身體弱扣著深深的兜帽,看不到臉。
“阿渝。”蔚茵嘴角輕輕蠕動,聲音只能壓在喉嚨裡。
陳家人沒有多耽擱,先後上了遊舫,隨後船緩緩離岸,搖進河中央。船板上的小少年不知為何,往岸邊那排柳樹看了眼,隨後陳正誼上去,將他帶進了船艙。
蔚茵躲在樹後,眼看著船遠去消失在夜色中,輕輕嘆了一聲。
胸中發堵,卻也放下心來,蔚渝看起來不錯。只要再長大一些,他的身子狀況就會慢慢好起來。
往回走的時候,才發現主街上擁擠不堪,兩排士兵將大道清出來,行人盡數趕到兩旁。
“是新帝的車架。”有人興奮的翹起腳。
眾人騷動起來,紛紛翹首望去街尾,實際根本沒有仗隊的影子。天子出行,必然是提前開好道路,確保萬無一失。
蔚茵擠在人群中,突然心中發慌。即便還不知傅元承在哪兒,可只想起這個名字就會手腳冰冷。
不能這樣乾等著,她不想再受他的影響,哪怕只是車架從她面前經過。
只是到處是人,實在寸步難行,往高處一站看見的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頭。
眼見是擠不出去,蔚茵乾脆退到人群后方,在一處鋪子外站下,剛好牆角有一處位置容她站立,想著等人群散去就離開。那麼多的路,傅元承不一定就會走這條。
想著,她低下頭盤算著以後。離開京城需要花費,她沒有銀兩。所幸傅元承送過她許多東西,隨便兩樣便是價值不菲,所以除夕那日帶了兩件出來,埋在臨江塔下的河灘。
自然是不能在京城兌換,很容易會露出馬腳。只能待離開京城,然後找偏僻處將東西溶了換盤纏。
這時,突然幾匹駿馬從街上疾馳而過,人群瞬間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