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吧,下黑起蚊蟲了。”槐媽媽勸了聲。
蔚茵點頭,便沒再問別的,往屋裡進去。
一踏進門,映入眼簾的全是喜慶紅色。床幔紗帳,桌上的龍鳳燭,各處傢什上大大小小的喜字,成雙成對的擺件……
兩日前,她嫁進慶德侯府與穆家二郎成親,可至今獨自守著這間喜房。當日的婚禮未到一半,宮裡的一道聖旨下來,侯爺和世子便進了宮,自此沒回來。
想必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對勁,匆匆離開了喜宴,生怕粘連上一點兒。
當今聖上雖然還沒明說什麼,但是扣了老侯爺在宮中,連著府邸裡的人也不許外出,此舉已經表明深意。
蔚茵無意聽見過下人私下裡傳言,說是宮裡有了侯府謀逆的證據。如今,府裡可說是一片慘淡。
“夫人,”槐媽媽點了燈,將紗制的燈罩輕放於燭臺上,“要不我回陳家那邊問問?”
說的陳家正是蔚茵姑母的夫家。
蔚茵轉著扇柄,垂下的穗子隨著動作輕晃:“姑丈也在朝中任職,貿然過去不妥。況且,現在根本出不去。”
她知道姑母向來疼她,定然是會派人來打探,如今沒有動靜,怕也是進不來。
自從出事,府裡是人人自危,已經是掌燈的時候,還不見有下人進來。
直到天黑透,一個婆子進來,站在正堂的門外:“二少夫人,太夫人來了。”
蔚茵應下,隨後整了整衣衫,帶著槐媽媽迎去院中。
沒一會兒,太夫人在兩個婢子的攙扶下走進院門,一眼看見站在院中等候的蔚茵。女子盈盈,玲瓏剔透。
“瞧你還跑出來。”太夫人小心邁下階梯,眼角堆起慈愛的褶皺。
蔚茵從婢子手裡攙扶上太夫人,輕輕帶著人往前走:“正好槐媽媽泡了新茶,太夫人進去嚐嚐。”
她身上沾了桂花香,說話時美目不自覺彎起,捲翹眼睫微顫輕扇,嘴角軟軟勾著。
太夫人面容蒼老,頭髮花白,髮髻盤好扣在腦後,聞言頷首應下。隨後揮揮手遣退了身邊幾人,跟著蔚茵進了正屋。
屋中燈火不算明亮,正間照壁上貼了一個大大的喜字,刺目的大紅,婚禮當日的東西甚至都沒撤去。
“茵娘,”太夫人蒼老的手一把抓上蔚茵的,神情已不見方才的閒適,“趕緊走。”
蔚茵才想將人扶上軟塌,聞言動作一頓:“什麼?”
太夫人四下看看,拉著蔚茵往自己靠靠:“如今這個關口怕是難過,我老了沒什麼所謂,就是覺得對不住你。”
“說不準只是誤會,會查清。”蔚茵安慰一聲,眼睫微微垂下,心底卻是十分不安。
“不,”太夫人從齒縫中送出幾個字,“不可能。”
蔚茵一驚,掉了手中團扇,再看太夫人的樣子根本不像說假,心口攸地下沉。
如此,是說侯府已然保不住?
“這事複雜你無需知道,”太夫人抬手撫上蔚茵的肩頭,話語中全是愧疚,“我與你祖母交好,當年她帶著你來京,小姑娘嬌嬌的讓人疼愛,我是真喜歡,就給你和二郎定了親。”
蔚茵點頭,那時候她才五歲,而穆明詹七歲。彷彿還是昨日之事。
太夫人長嘆一聲:“若知道如此,當初就不該定下。你大老遠嫁來京城,卻是這樣的結局,是穆家對不住你。”
室內一瞬靜寂,槐媽媽站在暗處的角落無聲嘆息。
若是侯府真的獲罪,這府裡每個人都逃不掉,包括蔚茵。現在能走的全走了,整座侯府空了大半,那些個門客、掛名親戚此時都沒了影兒。
大廈將傾,作鳥獸散。
“二哥他……”蔚茵嘴角些許酸澀,剩下的話不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