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又輕笑說:「賣白疊布為了掙了這麼多銀子,你為何不謝我?」
謝斂微怔。
他似乎沒料到,她也會這麼「不客氣」。
待到回過神來, 謝斂凝視著她的眸子,終於冷靜地說道:「我是該多謝你,這些日子辛苦了。」
宋矜眨了一下眼睛, 笑道:「不客氣,我心甘情願的。」
謝斂凝視她的眸子, 又說:「既然如此,你該知道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絕不會覺得你是拖累。」
「我……」宋矜也是一愣, 她也沒料到謝斂真會認真論起來, 有些窘迫地說, 「我沒有。」
謝斂垂眸瞧著她。
宋矜臉頰發燙。
「沅娘。」謝斂的手忽然落在她肩頭,他嗓音繃得有些緊, 既像是不悅又像是高興地強調,「不要總提和離。」
為什麼不能總提和離?
他們本就是要和離的,不是嗎?
宋矜眼睫毛一顫,忍不住朝他看過去。青年眸光清冽,淡淡移開了目光,彷彿藏著什麼心事。
「那我不提。」宋矜也覺得自己不該提,每每提起,她心裡總是不自覺帶著隱秘的期待,不由自我警告似的重複一遍,「我不提和離了。」
「也不要叫先生。」謝斂又道。
宋矜驟然看向他。
為什麼?
她咬唇看著他,目光有些倔強。過了會兒,她撇過臉去,小聲地反問道:「那我又不能叫你郎君。」
青年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肩頭。
帶著幾分掙扎的考量。
「宋娘子。」他平靜地喚道。
宋矜眼皮一跳,心裡有些不自覺的不悅。但這樣的稱呼,其實也和她的稱呼沒什麼分別,宋矜便硬撐著沒吭聲。
謝斂冷聲道:「既然如此,我日後便教你讀書,擔得上先生兩個字才好。」
宋矜悶聲說:「哦。」
「宋娘子想學些什麼?」他問。
宋矜聽得渾身不自在。
她早習慣了謝斂叫她沅娘,怎麼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謝先生要教我什麼?謝先生教我什麼,我便學什麼。」宋矜強撐著不露出半分不愉快,心裡卻有些茫然,兩人的話題為什麼轉到這個上頭來了。
不是在為白疊布的事情高興嗎?
她和章向文忙碌這麼久,總算是打通了商路,為他鋪好了基礎。
思及此,宋矜又說:「這些銀錢還要交賦稅,我這裡缺人手,還請先生回頭找人來計算清點好稅額,將銀錢帶回官府去。」
謝斂點頭道:「多謝宋娘子,我回頭著人來點。」
他口口聲聲宋娘子,令宋矜氣結。
如果不是他面色從容、語氣坦然,倒像是賭氣似的。宋矜猶豫了會兒,抿了抿唇,又說道:「如果先生分不出人手,我便讓世兄來算。」
謝斂垂眸看著她。
他不言語,渾身透著天然的清雋。
宋矜若無其事,只說道:「左右這件事是我與世兄一起辦的,他比你的人肯定清楚不少,正好省事。」
「好。」謝斂說道。
青年音色冷清,如玉碎崑山。
宋矜在他清如月色的目光下,變得不自在起來,鼻尖發堵。
他從前不是不樂意她與章向文走得近嗎?現在倒好,答應得這樣爽快,難道就是因為即將起復,可以與她劃清界限了嗎?
「隨你。」宋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