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的視線落在銀香囊上,不覺想起來,自己已經許久都忘記調香了。這些銀香囊裡的安神香,都是謝斂自己為她配的,從未斷過。
她坐在麼姑對面,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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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斂給陳生解答疑惑完畢,已是夜深更闌,屋內蠟燭燒到了底。陳生躬身告退,謝斂便一個人坐了會兒。
不知過了多久,門輕微吱呀一聲。
謝斂以為是陳生回來了,只說道:「燈籠在門口的櫃子裡。」
腳步聲頓住。
風從門外吹進來,湘妃簾被捲起。
謝斂回頭,猝不及防對上宋矜的眼睛。她似乎是睡下了,只穿著中單,肩頭披著間厚厚的斗篷。
風卷得她裙角微掀,墨發如絲緞。
她有些泛霧氣的眼睛瞧著他,輕聲說:「我有些睡不著。」
謝斂僵坐在那裡。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然而他很快冷靜下來,說道:「怎麼不在屋裡?一路過來,風太大了。」
「我有些想我阿爹。」宋矜說。
她站在門口,烏黑如緞的發披在單薄的肩頭。
風吹得她瑟瑟發抖,冷白的指尖捏著袖子,眼底彷彿隨時能泛出淚水。
謝斂不做聲。
女郎關上了書房的門。
謝斂回過神,從架子上取下氅衣。她疾步走來,坐在炭盆旁邊,捂唇低咳了幾聲,由著他為她搭上衣裳。
謝斂道:「是因為要回京都,才睡不著?」
宋矜說:「嗯。」
宋敬衍父子的死與他有關,謝斂不覺陷入沉默。他對於宋矜,永遠是抱有歉意的,只能垂眼撥亮炭盆。
「其實也不僅僅如此。」宋矜說道。
謝斂沒有追問。
女郎手指冷得有些發青,她攥緊了自己的袖子,輕聲問道:「有件事,我想要明明白白問一問謝先生。」
風吹得窗紙嗚嗚作響。
宋矜單薄的肩背攏在衣裳內,抬起細長的脖頸,凝目向他。
謝斂只得道:「你說。」
「謝先生還有死志嗎?」宋矜話一脫口,便不自覺緊張地盯緊了他,「你若不喜歡我問得這樣直接也罷,我更怕你出事。」
謝斂有些難堪,避開了她的目光。
良久,他苦笑道:「沅娘,我難道是那麼軟弱的人?」
「我……我不是這樣的意思。」宋矜彷彿覺得無措,她不由解釋,「新政繼續推行下去,先生只會得罪更多的人。若是你還存著死志,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謝斂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女郎卻靠了過來。
她握住他的手,仰面看他。
她的手冷得發抖,卻固執握緊了他。在寂寂深夜裡,兩人就像是取暖似的靠著一起,她輕聲道:「我其實有點害怕。」
今日那麼多人去慶賀他。
她以為自己也會高興,沒想到更多的是擔心。
「我有想做的事,怎麼會存死志?」謝斂道。
宋矜微微一怔,不知道怎麼追問。他是有要做的事情,但他所做的事情要得罪那麼多人,真的能善了嗎?
但話又說回來,她不會阻攔謝斂要做的事。
只要他不存死志,說不準有法子抽身。宋矜如此想著,鬆了口氣,「那便好,我會與你共進退。」
謝斂垂眸道:「不困嗎?」
宋矜後知後覺打了個呵欠,說道:「是有些困了。」
「我送你回去。」謝斂道。
宋矜正色,不滿道:「你覺得我在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