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與何苒關係不睦。
當初因為驚鴻樓關門的事,何家在真定臭名遠揚。
好在因為這些臭名,就連晉王也懶得找他們麻煩,一個把何苒得罪到底的孃家,晉王捏死他們反倒合了何苒的意。
但是二叔二嬸卻仍然害怕,二嬸恨何苒連累何家,又恨閻氏這個和她鬥了十幾年的妯娌,因此,二嬸把對何苒和閻氏的仇恨全都發洩到他們兄妹身上。
而那時何書銘已經成年了,但他卻沒有保護自己的弟弟妹妹,看著他們被欺負,看著他們捱餓捱打,而他自己卻整日患得患失。
何淑婷知道這個家沒有指望了,留在這裡,等待她的便是換彩禮補貼家用。
但是亂世之中,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又能去哪裡?
她想到了何苒。
在那個時候,何苒是她想要抓住的唯一稻草。
她帶走了何書橋,不是因為捨不得這個弟弟,而是她害怕,她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她害怕一個人去很遠的地方。
那是怎樣的旅程啊,直到多年之後,何淑婷還是會從夢中驚醒,遍地的屍體,凶神惡煞計程車兵,流民隊伍裡那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睛。
就這樣靠著兩條腿,她和何書橋一路跋涉來到晉陽。
她在晉陽住了不到兩年,然而,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見到何苒。
雖然如此,但是初時她是感激何苒的。
對於一個要從死人身上翻找食物裹腹的人而言,能夠靠自己的雙手吃飽穿暖有瓦遮頭,這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
看著自己那重新烏黑光亮的頭髮,看著漸漸長高的何書橋,那一刻的她是知足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這一切不滿的?
何淑婷微微眯起眼睛,從記憶深處翻找著那些早已泛黃的過往。
她想起來了,是那個叫王寶存的姑娘。
王寶存的父親只是何苒手下的一個小官,而王寶存卻能借著何苒的勢當眾辱罵她,罵她是靠人施捨的乞丐。
而這件事的起因,是陸臻。
想到陸臻,何淑婷的心深深地刺痛了一下,痛得她流出了眼淚。
那個男人知不知道,她用了畢生的力氣才走到他面前,向他說出自己的名字啊,而他只用了一句話便將她打入萬丈深淵。
王寶存的侮辱,沒有讓她退縮,而陸臻,卻讓她萬劫不覆!
何淑婷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這裡是她的孩子,是她苦心算計來的。
現在,她終於理解母親了,她腹中的孩子,就和何淑媛一樣,都是取悅男人的工具。
做為受益者,當然要愛惜這個工具,就像將軍愛惜自己的劍,農人愛惜自家的鋤頭。
她不愛武驥,從來沒有愛過。
如果何苒是她想抓住的第一根稻草,那麼武驥就是她能抓住的一條繩索。
那時她殺了何書銘,她知道就連那個用來棲身的善堂,她也回不去了。
有人看到她跟著何書銘出來,官府遲早就查到她,到了那時,她甚至無法面對何書橋。
而何苒,更不會維護她。
武驥把她帶出了晉陽,她沒有死纏爛打,她知道那樣只會讓武驥懷疑她,所以她選擇離去,含淚的離別就是下一個開始。
那時她聽說武驥去了西安,便想到西安再尋偶遇,沒想到天遂人願,她還沒有到西安,便遇到了落難的何夫人。
但是如她這樣的孤女,即使幫助了何夫人,也不過就是幾兩銀子便能打發的。
於是她抬出了何苒,她從何江夫婦眼中看到了震驚與鄭重。
人性都是貪婪的,任何人都是,只不過有人的貪婪只是一頓美食,而有人的貪婪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