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揚起手中的酒罈:“我有酒。”
宗祺指指桌上:“我有下酒小菜。”
何苒嘻嘻一笑:“真好,這次不會再把廚房點著了。”
宗祺那似是看盡世間百態的眼眸裡泛起水光,但唇邊笑意更加柔軟:“有哥哥在,著火也不怕。”
何苒拍開酒罈上的泥封,給自己和宗祺更倒一杯:“這杯酒,賀久別重逢。”
一杯飲盡,再倒一杯。
何苒問道:“你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你不知道,當年爸媽有多傷心,媽媽大病一場。”
宗祺嘆了口氣:“當年我坐的是客機,飛機墜落的時候,我便沒有了知覺,後面的事全都不知道,等我想起前塵往事時,已經是宗祺了,那時我已經十三歲。”
“啊?你是十三歲時才知道的?”何苒還以為哥哥和她前世一樣,忽然便來到另一個時空,原來不是。
宗祺點點頭:“以前我從不相信會有投胎轉世之說,直到那一次死裡逃生......”
“事情還要從宗家說起,世人都知宗家不但是徽州巨賈,還造福鄉梓,造橋鋪路,行善積德。
可是外人哪裡知道,宗家內裡卻是爛透了。
我出自宗家長房嫡支,宗老太爺有兩頭家,也稱兩頭大。
所謂兩頭大,就是在原配之外又娶平妻,平妻原本住在揚州,後來接回徽州老宅,與原配平起平坐。
我這一世的父親,便是原配祖母的長子,平妻先後生了四個兒子,而我祖母只有父親一個,可想而知,那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
父親八歲時,險些被平妻吳氏害死,我祖母為了保住父親,便主動去了莊子。
那處莊子是祖母的嫁妝,距離徽州城四百多里,地方偏僻,吳氏的手伸不過來,祖母在那裡將父親撫養長大,並娶妻生子。
我的母親出身農家,質樸善良,父親跟著莊子裡的帳房先生讀過幾本書,卻更喜歡做生意,那些年把莊子經營得井井有條。
後來他們生了我,我們一家四口,過得簡單而快樂。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我們已經遠離了宗家的是是非非,可那些人卻還是沒有放過我們。
宗老太爺花錢給自己捐了個七品官,當時徽州的知府於大人對禮法看得極重,得知宗老太爺不但有平妻,而且還讓嫡長子流落在外,很是不喜。
訊息傳到宗老太爺耳中,族人勸他讓嫡長子回來,繼承家裡的生意,那些人也不是真心想要幫我父親,而是以為我父親長在外面,沒有學過生意,讓他回來主事,他們可以從中拿到更多的好處。
於是宗老太爺便派人去莊子,將我們一家四口接了回來。
後來的事,想來你也猜到了,吳氏重金僱了匪人在路上攔劫,殺了我的祖母和父親孃親,看到河上有船隻朝這邊駛來,父親拼了最後的力氣把我扔進河裡。”
何苒震驚:“當時你十三歲?會水嗎?”
宗祺搖搖頭:“是,那年我十三歲,不會水。可如果父親不把我扔進河裡,我定然會死在那些人的刀下,當時那條船上的人看到岸邊有人行兇,便疾駛而來,這個時候把我扔進水裡,即使我不會水,也有一線生機。”
何苒頷首:“伯父有急智。”
宗祺繼續說道:“那條船是漕幫的船,救我的人,是漕幫的韓大當家。
我落水時已經受傷,又在河裡嗆了水,被救起後一直昏迷不醒,韓大當家替我收殮了親人,又帶我去了揚州。
我醒來時已經到了揚州,睜開眼,恍如隔世。
我記得我是林芃,我是一名軍人,家中四世同堂,我有父母和妹妹,還有曾祖父和祖父。
我記起了所有的事。
從那一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