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秋冬的風也很大,”霍以驍道,“江南的風吹在身上,還直往皮肉裡鑽,尤其是去西子湖上,水面上風大,又要觀景,花船都是敞著窗戶,或是隻垂著薄薄的幔帳,點上多少炭盆都攏不住熱氣。”
朱茂:“……”
他這一碗羊骨頭湯,也沒見堵住了霍以驍的嘴。
霍以驍繼續道:“湖面上著實好風光,白日遠山青黛,夜裡絲竹陣陣,吃得還格外順心。
舊都的口味、吃食,和京城裡差得挺多。
原本都是老臨安人了,遷都北上,御廚也都是從臨安跟著來的,可太妃娘娘總說,御膳房的臨安菜,總差了那麼一點兒意思。
我以前也不懂,自幼長在京裡,吃的也是京城裡的舊都菜。
去年到了一回臨安,親自嘗過了,才明白太妃娘娘說的話。
溫宴也說,廚藝再是相同,用著一樣的菜譜,講究同樣的火候,出來的味兒還是無法一模一樣。
臨安做醋魚,用的是西子湖裡的魚;做龍井蝦仁,宮裡雖有御貢的龍井,卻沒有虎跑泉水。
我當時回京前,溫宴給了我一疊菜譜,說是將就將就,想嘗最地道的味兒,還是得到臨安城裡。”
朱鈺聽得牙發疼,連羊骨頭都啃不下嘴了:“真有這麼大的區別?說的我都想去臨安走一趟了。”
說的是想去,意思卻是不信。
霍以驍就像壓根沒有聽出朱鈺的陰陽怪氣一般,順著就往下說:“有機會,殿下還真應當去一趟。品味佳餚,除了選材與手藝,還講究個氛圍。
那些江南名菜,就該泛舟西子湖上,一面看景一面品嚐。
四季景不同,春日細柳秋日月,待湖面上飄起了雪花……
溫宴提過’斷橋殘雪‘,看著橋,抿一口熱酒,就像京城裡吃鍋子似的,就得是冷天,圍坐一桌。”
說到這兒,霍以驍伸手碰了碰酒盞,道:“說著說著,酒就涼了。”
朱茂倒吸了一口氣,讓管事熱酒去。
可這酒吧,在霍以驍跟前,壓根不是用來佐肉的,而是潤嗓子。
霍以驍根本就不吃了,嘴皮子上下一碰,一連串地往外蹦。
去年從江南迴京,霍以驍跟皇上憋氣,所謂的心得、感悟,御書房裡沒說過,直接就奔著“看上了個姑娘”去了。
這話題一出,皇上哪裡還管他在江南走了什麼名勝、看了什麼古蹟,全繞著溫宴說去了。
後又在雪地裡跪了一陣,太妃娘娘那兒,自也是輕重緩急分開,只說“重點”。
霍以驍的江南行,還真就沒有出過什麼遊記、體會。
今兒算是頭一回。
不是想聽他說嗎?
不是想讓朱桓聽著糟心嗎?
那霍以驍就放開了說。
朱茂做東,他不可能打斷霍以驍,只能笑著繼續聽。
偏又慣常做個“老好人”,邊上朱鈺沉著臉,朱桓只管吃,朱茂就不得不給霍以驍一些回應。
“聽著很有意思。”
“張成吉寫過’斷橋荒蘚澀,空院落花深。‘”
“若有機會,一定去西子湖泛舟。”
……
一面應,朱茂一面想,他們以前怎麼會覺得霍以驍不會說話呢。
霍以驍原就是話少,很多事情繃著,朱桓也不是個話多的,邊上人有意無意地多說幾句,就能有一番效果。
現在看來,真就是他們看走了眼、失策了。
能在御書房裡把父皇氣得腦殼疼的,怎麼可能嘴皮子不利索?
他說得不一定多,但定然是句句直中紅心。
霍以驍這一番話,吃了什麼、遊了什麼、溫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