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皇上問他,霍以驍從氤氳的熱氣中抬起頭來,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把問題又拋了回去:“您問的是哪一件事情?”
皇上笑了笑:“你跟朕說話都要這麼滴水不漏了?你還怕說錯話?這御書房裡,膽子最大的就是你了。”
霍以驍放下茶盞,垂著眼,一字一字道:“如果只是我自己,我自是有什麼就說什麼了。
若說得不對,您要罰要罵,都是我該得的。
今日這事情,與二殿下有關,且不是之前那樣打打鬧鬧的小事,我不敢胡亂置喙。”
皇上摸著鬍子微微點頭:“朕知道你的意思。朕不追究,你想說什麼說什麼。”
“您真要問,”霍以驍抿唇,“我的想法是等順天府把案子審明白了,昨晚上抓了那麼多人,逼迫方大人家兩位公子對霍以暄下手的柒大人也在,且聽聽這些犯人怎麼說。”
皇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頓了頓,霍以驍又道:“當然,無論柒大人等人說什麼,也就是聽一個說法。
他們交代的事情也許是真的,也許是假的,也許真假參半。
一切還要皇上您來明斷。”
聽他這麼說,皇上沒有再問。
別看霍以驍說了好幾串,其實歸根結底,等於什麼都沒有說。
在這件事情上,霍以驍變得格外謹慎。
一盞茶下肚,霍以驍起身告退。
皇上沉沉看著他,最終還是沒有攔他。
朱晟跟著吳公公過來。
自從上回被禁足起,他一直沒有出過府邸,今日被皇上傳召,朱晟甚至有些激動。
也許,今日就能解除禁足了。
進了御書房,朱晟規規矩矩跪下:“兒臣給父皇請安。”
“起來吧,”皇上淡淡道,“過來看看這兩份東西。”
大約是皇上的語氣太平穩了,朱晟沒有從中聽出一絲一毫地怒火,他也就毫無防備,直到他看明白了那兩張圖。
一張城防,一張密道,清清楚楚攤在了他的眼前。
“兒臣……”朱晟的喉頭滾了滾。
皇上的聲音依舊毫無起伏:“這個密道,你熟悉嗎?”
“兒臣、兒臣不知道這東西。”朱晟道。
“入口就在你家的廂房,你跟朕說,你不知道?”皇上的聲音猛得抬了起來,“你把朕當傻子嗎?”
撲通。
朱晟跪倒在地。
“你告訴朕,挖這樣的密道,你到底想幹什麼?”皇上厲聲問道。
朱晟一個勁兒地搖頭,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朕再問問你,滄浪莊的案子是不是你做的?”皇上問。
朱晟的身子抖了抖。
皇上看得清楚,沒有答案,卻已經有了答案。
“你想殺霍以暄,是衝著以驍去的吧?”皇上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平穩住情緒,“你圖什麼?你和以驍鬧得天翻地覆,又有什麼好處?
沒有好處的事情,你一次又一次地去做,絲毫沒有吸取教訓。
晟兒,朕對你失望極了。”
朱晟看著皇上,一雙眼睛通紅。
“失望”兩字落下來,比什麼斥責都沉重。
皇上又看了朱晟一眼:“讓吳公公送你回去,以後,好好在府裡待著,不要再生事了。”
朱晟癱坐在地上。
這次的好好待著,與之前的,是截然不同的意思了。
先前只是禁足,這一次,是幽禁。
朱晟自己也知道,若沒有那兩張地圖,滄浪莊的事情,他可以編造十個、二十個脫身的理由。
人證算得了什麼,還不許旁人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