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倪萊一起去搬車上的東西,期間看了她好幾回。
剛開始倪萊以為他是在觀察打量未來兒媳婦,沒有扭捏,大大方方讓他看。後來又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裡有很多疑惑,自個估摸是這張臉的緣故,自見面起,沒給過他什麼臉色……
想主動跟他解釋,自己對他沒有任何意見,是臉本身的問題,想了想,又覺得這個開場白不太好,容易使他接不上話,於是她往上撈了撈脖子上的圍巾,一張小臉埋進去,掩藏起來。
*
這些年來,季元良一直住在這裡沒有搬過家。
老式的家屬樓,安裝有暖氣片,供暖沒有問題。煤球不是取暖用的,煤球用來做飯。
多少年前的習慣,一直保持到現在,就譬如——
家門口拐角用來存放煤球的地方有個花盆,種著菊花,現下剛進入冬天,還在花期內,黃黃的花朵上蒙上一層土灰,看起來有些破敗。
季隨蹲下來,端起花盆。
果然——
下面有把鑰匙。
季隨撿起這把鑰匙在掌心摩挲了會兒,站起來,走到家門口,插進鑰匙孔裡,順利開啟門。
他在門口站了半分鐘,沒有推開門,盯著鑰匙上來回晃盪的紅繩愣了會兒神,然後才轉身拿起牆角的掃把開始掃地,給煤球騰了片乾淨的空地,一趟趟把拖車上的煤球全都背到五樓。
年輕,體力好,平時也一直有鍛鍊,這點兒活根本算不上什麼,走著來回跑了十多趟,很快把煤球都擺放好。
倪萊和季元良一起過來,大白跟在最後。
季元良推開門最先進屋,換了拖鞋進去,把成堆的各種大包小包拎回客廳,招呼他們:“鞋櫃裡有拖鞋。”
季元良年過半百,身上已顯老態,衣著也不算規整,這幢樓又是如此破舊,倪萊本來以為,他這樣的單身漢獨居在這裡十來年,屋裡情況一定好不到哪裡去,被要求換拖鞋可能是因為今天外面下著雪,鞋底沾著雪,進屋會留下水漬什麼的,但是門敞開的時候,她被震撼住了。
說是震撼一點也不過。
地板光可鑑人,屋內陳設雖然看起來老舊,但是簡單整潔。沙發上沒有髒臭衣物,甚至茶几上的茶具都是按泡茶工序擺放的。
乍一看,覺得這裡的主人挺會過日子。但是再細看——
茶几邊角放著一個菸灰缸,缸裡的菸灰即將堆滿。飯桌上放著一碗冷飯,半個硬饅頭,一碟鹹菜。
以及——
客廳正中桌子上擺放了香爐和相框,相框前放著幾樣水果和半瓶白酒。香爐裡的香快燃盡,尚在冒著縷縷青煙。相框裡的女人年輕又漂亮,一張臉笑盈盈,眉目裡有季隨的影子。
倪萊看見了這些,季隨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喉嚨發乾,從相框上移開眼睛,彎腰開啟鞋櫃。
手扶在鞋櫃門上久久沒有放開,然後,他蹲了下來。
鞋櫃裡放著一排排的拖鞋,最裡面一層放著兩雙女士拖鞋,季隨認識,那是母親常穿的拖鞋。
剩餘全是男士拖鞋——涼拖,棉拖,按大小次序擺放。
季隨一眼掃過去,數了數,共二十四雙。一半涼拖,一半棉拖。其中最小的兩雙半舊,涼拖上的塑膠起了皮,棉拖上有個煙窟窿。
他最後在家時穿的拖鞋。
後來的拖鞋樣式老舊,但全是嶄新沒有穿過的,上面的標籤都被剪開,等待著主人回家來穿。
他離開家十一年,季元良買了二十二雙拖鞋。
最近幾年的拖鞋大小一樣,就是款式不一樣。
季元良知道,腳長到一定程度不會再長,所以停止了往大里再買。
是怕他不管哪天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