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園裡有個小小的池塘,池水是從外面引進來的,以前種著睡蓮,紅的藍的,從初夏開到中秋。自從馮氏病了,容園再也無人打理,池水渾濁,泛著難聞的味道。
玲瓏獨自一人站在池塘前,望著滿池臭水怔怔發呆。
小弟弟出生時,她也只有四歲。她只記得母親在生產前就是鬱鬱寡歡,有時還會無緣無故發脾氣打罵下人,對她和哥哥也不如以前親厚。現在想來,母親應是患上了現代人常說的孕婦抑鬱症。
後來發生的事,她是稍大一些聽族裡女人們私下裡說的。她們說,馮氏親手把自己剛出生的小兒子扔進了池塘活活淹死!
祖母因此恨透了殺她孫兒的母親,連帶著,也看玲瓏不順眼。
天上飄起了小雨,細細密密,如梭如織,帶了絲潮涼。
杏雨撐了把湘妃傘跑過來,給玲瓏撐在頭頂。
“杏雨,你回來後可見到過以前的下人?”玲瓏輕聲問她。
杏雨搖搖頭,她的腦子可不如小姐好使,別看比小姐大了一歲,反而什麼都不記得了,就連爹孃的模樣也忘了。
玲瓏嘆了口氣,當時的下人肯定早就換掉了,金家出了這樣的事,哪能再留下這些人,不用說,如今府裡的人應該都是後來換過的了。
她在報紙上看到過患了產後抑鬱症的媽媽把嬰兒從樓上扔下去的新聞,她知道這一切都是有可能發生的。但她依然不相信,母親真的捨得把弟弟扔進這個池塘。
好像就是從那時起,母親就瘋了,見誰都說是馮婉容,她要殺了馮婉容。家裡沒有了當家主母,又不能把嫡出少爺小姐交給妾室撫養,父親便將哥哥送到書院跟隨先生住讀,而她則去了江蘇老宅。
容園的大門敞開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廝在門口東張西望。杏雨皺皺眉,這是哪個屋裡的,怎麼這樣沒有規矩。
“你在這裡幹什麼,小小年紀不學好,也想來偷東西啊!”
小廝被杏雨劈頭蓋臉罵了一通,小臉脹得通紅,吱唔道:“我不是來偷東西的,我是望都許府的,是我家二爺打發我來的。”
聽到望都許府四個字,杏雨嚇了一跳,原來她罵錯人了。她連忙看向玲瓏,望都許府,那不就是許公子府上啊。
玲瓏秀眉微蹙,她今天在聽風閣遇到過許庭深,除了那份快要不做數的婚約,她和他也沒有什麼交情。
即使來的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這也終歸不太好。
她對杏雨道:“我回屋去了,你問問他有什麼事。”
窗子敞開著,有幾滴細雨落在窗臺上。玲瓏擔心母親染上潮氣,忙讓婆子把窗子都關上。過不多時,杏雨便小跑著進來,幾縷劉海溼漉漉貼在額角。
“小姐,那小廝說,他家二爺讓他來說一聲,說是......”
“說什麼?”看到杏雨吱吱唔唔,似是有什麼話難以啟齒,玲瓏的眉頭又是微微一蹙。
杏雨無奈,只好照實直說:“他說許二爺說了,您送他的扇子套和筆袋子他很喜歡。”
玲瓏要過了幾秒鐘才明白過來,哥哥竟把她繡給他的東西以她的名義轉送了許庭深!
玲瓏只覺得指尖在微微顫抖,還在老宅時,鎮上有個男子拿了只荷包顯擺,說是金家姑娘送他的。族人查來查去,就查到三叔公家一個沒出閣的姑娘頭上,不由姑娘和她的家人辯解,就把她送進了家庵,直到玲瓏離開老宅,那姑娘還在裡面。
她和許庭深只是多年前有過婚約,許家也並沒有正式請人來提親,哥哥竟然把她繡的東西就這樣轉送出去,他難道不知道這裡面的利害嗎?
那是她整夜沒睡繡給親哥哥的,他如果嫌棄,可以還給她,也可以丟了剪了,可是為什麼要送給陌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