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覺放下手中所執的棋子,微笑道:“你心中有牽掛,今日便到此吧。”
顏栩看著石桌上的殘棋,黑棋如皓石,白棋則如羊脂白玉。
“那就算是您認輸了?”他問道。
智覺淺笑,宛若玉蘭綻放,他的眉眼和顏栩有幾分相像,他已有了些年歲,素衣白襪,不染纖塵,神姿高徹,如瑤林瓊樹,溫文聖潔,讓人模糊了他的年紀。
“我認輸如何,不認輸又如何?”智覺反問。
“侄兒成親了,您還沒有賞賜過侄兒的王妃。”
顏栩星眸閃動,聲音如碎玉斷冰,十八歲的少年,如同春雨過後的山林,雖然春寒料峭,但卻清爽亮麗得讓人從心底愉悅起來。
智覺的嘴畔便也帶了一絲愉悅:“貧僧是方外之人,哪有什麼賞賜,再說貧僧也曾經送過東西給她。”
“那時她還不是侄兒的王妃,大師要送她什麼,都與侄兒無關。”顏栩說道。
智覺不置可否,那串紅珊瑚佛珠分明就是你像今天這樣耍賴,硬讓貧僧送給她的,還外加八字箴言。
“貧僧說了,貧僧是方外之人,不拘俗禮。你想討你那王妃歡心,自己去尋些物件便是。”
“您一日沒有飛昇,一日便還在這塵世之中,沒有入世又何談出世,待您飛昇羽化成仙,自是不能帶些身外之物,不如賞給侄兒的王妃,他日她感念您的恩典,為您塑座金身。”
智覺端起新沏的大紅袍飲了一口,終於壓下想拎起這小子的脖子從山上扔下去的念頭。
他的笑容依然出塵,如亙古佛音般的聲音卻帶了絲不易察覺的枯澀:“說吧,你又看上貧僧何物了?”
顏栩也笑了,猶如陽光將亭中照得明亮起來:“就是那隻用羊脂玉雕成的小羊,肚子裡帶機括的那個,她最喜歡這種精巧玩藝。”
智覺的嘴角抽動幾下,你小子的眼神不好,記性卻不差,那隻小羊還是你四歲那年見過的。
小半個時辰後,顏栩揣著只紫檀木盒子,喜滋滋離開後山,十幾名侍衛不動聲色地跟在他的身後。
“都抓了些什麼人?”他淡淡地問道。
楊晉上次一步,恭聲道:“是幾個婦人,卑職親自審過,她們只說是有人僱了她們,來......”
“來幹什麼?”顏栩眉頭微蹙。
楊晉的頭有兩個那麼大,他暗自揣摸,以王爺對他的器重程度,似乎還不能將這番話說出來,若是閃辰,自是不同。
“想趁人不備偷襲,偷盜王府女眷們的頭面首飾。”這個說法應是可以接受吧。
可楊晉卻沒有想到,睿親王愣住了。
他當然猜不到,睿親王更在糊塗呢。
這是哪個二貨,竟然僱了幾個婦人來偷東西,還是偷他那位小偷娘子的東西。
這人的腦子一定是讓驢給踢了。
楊晉隱而不說的,並非是這番話。
那幾個婦人交待,她們原本都是真定衙門裡的女獄卒,因為女犯如非死罪的,大多都是被婆家或孃家領回去管教,因而女監甚是冷清,獄卒們撈不到油水,便對牢中女犯拳打腳踢,結果出了人命。領頭的女獄卒被收監,其他幾個也丟了飯碗。真定離京城並不遠,這些女人便來到京城討生活,她們一向潑辣鬥狠慣了的,並無一技之長,原想到大戶人家混口飯吃,可卻屢屢碰壁。好在京城裡官宦人家很多,這些人家的太太們臉皮薄,又愛惜名聲,遇到不方便使喚家中僕婦的事,便就僱傭她們。
她們這次假扮香客,就是被人所僱。
找到其中最年輕最富貴的那個小姑娘,趁人不備把她騙到無人的地方,打上一頓......
這些惡婦根本沒把打人當回事,謀打親夫的女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