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廂傳來馮氏的尖叫聲,玲瓏扔下手裡的繡花針便衝進堂屋,剛一進來,就見馮氏從細竹布門簾後面一頭撞了出來。
她身後跟著的是沁緋,這幾日玲瓏讓沁緋和另一個粗使婆子阿根嫂幫著代婆子照顧馮氏。
沁緋身材瘦小,手裡還拿著剛折的花枝,馮氏用胳膊肘撞她一下,沁緋便是一個踉蹌,向後倒去,正摔在緊跟著她出來的代婆子身上,代婆子後面是阿根嫂,三個人你壓我,我壓她,一起摔倒在地。
玲瓏正好走進來,見狀一把拽住馮氏的胳膊,馮氏揮手便想甩開她,玲瓏用了巧勁,看似輕輕拽住,可任憑馮氏如何使力,胳膊也動彈不得。
“你這個賤人,快點放開我,馮婉容,我要和你拼了!”
玲瓏咬咬牙,朝著母親印堂那裡就是一記,馮氏呆了一呆,身子便軟綿綿倒了下來。玲瓏連忙扶住她,又讓好不容易才從地上爬起來的代婆子和阿根嫂,扶了母親回屋躺下。
“五小姐,大太太沒事吧?”沁緋也只有十四五歲,五小姐讓她來侍候大太太也有幾日了,可她還是頭回遇到大太太發病,小臉嚇得發白。
“沒事,讓她睡一會兒便好了,你去哪兒了?”玲瓏看一眼散落在地上的花枝子。
“婢子給大太太折花枝了,剛進屋就見大太太又喊又叫往外跑,婢子沒拽住......”
“嗯,你去給大太太把藥煎了,等她醒來後把藥喝了。”玲瓏吩咐著,讓杏雨撿起地上的花枝子,找瓶子插起來。
沁緋驚魂未定的出去,玲瓏便走進馮氏住的東廂,見她躺在半新不舊的栗子色架子床上,雙目緊閉,呼吸均勻。
玲瓏鬆了口氣,招手讓代婆子和阿根嫂出來。來到院子裡,玲瓏在紫藤花架下坐了,搖著繡著貓兒撲蝶圖的團扇,慢條斯理地問道:“說說吧,母親可是又看到不該看的東西給嚇著了?”
她說話時,眼睛有意無意瞟了代婆子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像是什麼都知道,就等著你自己招供一樣。
她還是十二歲的小姑娘,說話還帶著童音,奶味十足,可代婆子卻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雙手使勁絞著手裡的帕子,頭垂得更低。
玲瓏還是輕言細語,聲音裡帶了絲抱怨:“怎麼都不說話?那一定是你們偷懶了,沒有陪著大太太,任憑她出事也沒有管。”
她自幼長在江蘇吳中,說得一口吳儂軟語,來到京城說的是官話,但和土生土長的京城閨秀們還是不同,帶了絲軟綿綿的腔調。前世她常常易容,也學過變音之法,所以她穿男裝時,聽起來就是個變聲期的少年,除了那次唱歌以外,就連石二也沒有發現破綻。
現在她穿著女裝,聲音毫無掩飾,就是她本來的聲音。輕柔綿軟的童音,即使是在生氣,聽起來也只是小女孩的嬌嗔之語。
可就是這聲音,卻讓代婆子忐忑不安,額頭上滲出一層薄汗。
玲瓏卻似沒有看到,搖著團扇一下下扇著,一雙妙目在兩人身上掃過。
站在玲瓏身邊的杏雨卻已經不耐煩了,她指著阿根嫂說:“我原是看你勤快,才求了五小姐,讓你去伺候大太太,這才幾天啊,你就養出一身懶骨頭,沁緋是小孩子不懂事,你可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去去去,也別在這裡佇著了,回去掃院子吧。”
阿根嫂是老實人,根本聽不出杏雨是在指桑罵槐,聽說要讓她回去掃院子,她急得噗通一聲跪下了:“五小姐,杏雨姑娘,奴婢真是冤枉的,今兒個原也沒偷懶,沁緋見大太太精神好,就跑到外頭折花枝說要插瓶兒,我也不會別的玩藝兒,就折了帕子給大太太卷小老鼠玩,大太太初時還挺樂呵呢,也跟著一起卷著玩兒。後來......”
說到這裡,阿根嫂偷眼看看代婆子,後面的話不知道該不該說。